一、西坡的风
开发区的西坡仓库荒了九年。
生锈的铁门像巨兽的嘴，被警察用液压钳撬开时，发出刺耳的“嘎吱”声，惊起一群躲在梁上的麻雀。林晚和张萌站在仓库外，看着警察们穿着防护服鱼贯而入，心里都有些发紧。
“你说，刘静当年得多大勇气，才敢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张萌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她裹紧了外套，指尖冰凉。
林晚没说话，只是望着仓库深处。阳光透过破损的窗户照进去，在地上投下一道道光柱，光柱里飞舞的尘埃，像极了九年前刘静日记里写的“废料厂里的黑灰，能把阳光都染脏”。
半小时后，一个警察抱着个密封箱走出来，箱子上贴着“危险”的标签。“找到了，”他对带队的李警官说，“和举报信里描述的一致，重金属含量严重超标。”
李警官点点头，又看向跟来的张萌父亲张局长：“张局，溶剂配方我们带来了，按照刘静附言里的方法，应该能处理干净。”
张局长拍了拍密封箱：“当年要不是内部有人包庇，老王头根本跑不了。现在证据确凿，那些渎职的人，一个都跑不掉。”他的目光落在仓库角落那盆孤零零的绿萝上，藤蔓沿着墙壁爬了半米高，叶子却有些发黄，“这绿萝，是刘静种的吧？”
林晚走过去，轻轻碰了碰绿萝的叶子：“日记里说，她每次来仓库取样，都会带盆绿萝，说看着有生气。”
张萌蹲下来，拨开绿萝的根部，泥土里露出个小小的金属牌，上面刻着“2014.4.28”——正是刘静最后一篇日记的日期。“她把这里当成秘密基地了。”张萌的声音有些哽咽，“可惜还没等到阳光照进来，就……”
风吹过仓库的破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谁在叹息。林晚看着那盆绿萝，突然想起302浴室里那件红裙，此刻仿佛能看到它在阳光下一点点变得透明，最后化作无数光点，融入这片曾被污染的土地。
二、时光胶囊
处理废料的工程持续了半个月。
林晚和张萌几乎每天都来西坡仓库，看着工人用特殊溶剂清洗土壤，看着原本发黑的土地一点点变回棕色。张萌的父亲张局长也常来，带来环保局的专家，确保每一寸土地都被处理干净。
这天，工人在仓库角落挖出个铁皮盒子，上面焊着把生锈的锁。李警官用钳子剪开锁，打开盒子——里面是个泛黄的笔记本，还有一沓照片。
笔记本是刘静的，最后一页写着：“如果有人看到这些，说明我成功了，或者……我失败了。废料必须处理，这是我和阿明（老王头年轻时的名字）最后的约定。”
照片上，年轻的刘静和老王头站在仓库门口，手里各抱着一盆绿萝，笑得灿烂。那时候的老王头，眼神干净，还没有后来的阴鸷。
“原来他们以前是朋友。”张萌看着照片，有些唏嘘，“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林晚翻到笔记本后面，夹着张便签，上面画着仓库的简易地图，用红笔圈出了几个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废料渗漏最严重的地方。”
李警官看着地图，对工人喊道：“重点检查这几个区域！”
处理完最后一块土壤时，已是深秋。西坡仓库的废墟被推平，露出底下崭新的泥土。林晚和张萌买来绿萝苗和向日葵种子，在曾经的仓库中央，种下了一片小小的植物园。
“刘静喜欢绿萝，”林晚把最后一株绿萝苗放进坑里，培好土，“向日葵跟着太阳转，她肯定也喜欢。”
张萌蹲在旁边，把向日葵种子撒进土里：“希望明年夏天，这里能开满向日葵。”
风吹过新翻的泥土，带着湿润的气息。林晚看着眼前的小植物园，突然觉得，九年前那个抱着绿萝的女孩，好像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眼里带着笑。
三、槐安里的新邻居
老王头被判刑那天，槐安里的雾彻底散了。
林晚站在301的窗边，看着楼下搬来新邻居的热闹景象，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平静。302的门也被物业重新粉刷过，换上了新锁，听说很快也要出租了。
张萌发来微信：【晚上去“时光角落”吃饭？老板娘说新到了焦糖布丁。】
【好啊，】林晚回复，【我把刘静的日记和照片带上，想放在咖啡馆的展示柜里。】
【嗯，让更多人知道她的故事。】
傍晚，林晚拿着那个铁皮盒子，走到302门口。她最后看了一眼这扇门，然后转身下楼。经过4楼时，王大爷正坐在楼梯口择菜，看到她，笑着打招呼：“小林，出去啊？”
“嗯，王大爷，去咖啡馆。”林晚停下脚步。
王大爷放下菜，叹了口气：“老王头这事儿，真是没想到。当年刘静姑娘刚搬来的时候，还常来我家借酱油呢，是个好姑娘。”他指了指302，“这房子总算能安生了。”
林晚点点头，没多说什么，继续往下走。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又灭，映着她的影子，不再有之前的阴森感。
走出单元门，晚风带着凉意，却很清爽。槐安里的路灯亮起来，昏黄的光洒在石板路上，偶尔有居民牵着狗走过，传来几声笑语。
一切都回到了正轨，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四、时光角落的展示柜
“时光角落”咖啡馆里，老板娘正在擦拭新做的展示柜。看到林晚和张萌进来，笑着招呼：“你们可算来了，布丁刚做好，还热乎着呢。”
林晚把铁皮盒子放在吧台上：“老板娘，能把这些放在展示柜里吗？”
老板娘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日记和照片，眼神变得郑重起来：“这是……刘静姑娘的东西？”
“嗯，”张萌点点头，“她是个很勇敢的人，我们想让更多人知道她的故事。”
老板娘小心翼翼地把日记和照片放进展示柜，又在旁边放了张卡片，上面写着：“刘静，一个为了守护土地，勇敢举报工业废料污染的女孩。”
做完这一切，她看着展示柜，突然说：“其实我认识刘静。那时候我还在巷口卖奶茶，她常来买，每次都要加双倍珍珠，说要给‘阿明’带一份。”
林晚和张萌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
“那时候老王头还不叫老王头，大家都叫他阿明。”老板娘叹了口气，“他对刘静挺好的，经常帮她搬东西，修水管。谁能想到后来会变成那样……”
“他们以前是朋友，”张萌轻声说，“只是后来走散了。”
老板娘给她们端来焦糖布丁，奶香味混着焦糖的甜，在空气里弥漫开来。“听说西坡仓库那边种了绿萝和向日葵？”
“嗯，”林晚舀了一勺布丁，甜而不腻，“希望明年能开花。”
“会的，”老板娘笑了，“只要有阳光，总会开花的。”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展示柜里的日记本上，仿佛给那些泛黄的纸页镀上了一层柔光。林晚看着日记本，突然觉得，刘静从未离开，她只是化作了西坡的风，槐安里的光，还有时光角落里的焦糖香，守护着这片她曾拼尽全力去爱的土地。
五、绿萝花开
冬天过去，春天来了。
林晚和张萌再次来到西坡，去年种下的绿萝已经爬满了架子，绿油油的一片，像道绿色的瀑布。向日葵也冒出了嫩芽，顶着毛茸茸的脑袋，在春风里轻轻晃动。
“你看！”张萌指着绿萝丛，惊喜地喊道，“开花了！”
林晚走过去，只见绿萝的藤蔓间，竟开出了几朵白色的小花，像星星一样点缀在绿叶间，素雅而清新。
“绿萝也会开花？”林晚有些惊讶。
“嗯，”张萌拿出手机查了查，“绿萝开花很罕见，需要适宜的温度和湿度，还有……充足的阳光。”
阳光透过绿萝的叶子，洒在她们脸上，暖洋洋的。林晚看着那些白色的小花，突然想起刘静日记里的话：“我相信，总有一天，阳光会照进所有阴暗的角落，就像绿萝也能开出花来。”
她拿出手机，给“时光角落”的老板娘发了张绿萝开花的照片。
很快，老板娘回复：【真好，刘静看到了，肯定会很开心。】
林晚笑了笑，把手机收起来，看着眼前生机勃勃的植物园，心里一片安宁。
槐安里的雾散了，302的门开了，新的邻居搬了进来，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秘密，那些因恐惧而生的迷雾，终究会被阳光和勇气驱散。
就像绿萝，在黑暗里沉默了九年，终究等来了属于自己的花期。
林晚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还有绿萝花淡淡的清香。她知道，这只是故事的结束，却是另一段生活的开始。而属于刘静的那束光，会永远照亮这片土地，提醒着人们：有些勇敢，值得被铭记；有些约定，终会被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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