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灵异小说 > 雾锁旧楼 > 第27章:年轮里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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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旧相册里的光

槐安里的雪总比别处来得早,细碎的雪花飘落在“时光酒馆”的木窗上,融成小小的水痕,像谁在玻璃上画了幅朦胧的画。林晚坐在靠窗的老藤椅上,手里捧着本泛黄的相册——是昨天整理陈默画室时找到的,封面用红绸子包着,边角都磨出了毛边。

“这张是刘静第一次学酿酒时拍的。”她用指腹轻轻拂过照片上的水渍,照片里的刘静扎着高马尾,鼻尖沾着点白花花的酒曲,正举着个粗瓷碗给陈默看,碗里的酒晃出金色的弧线。陈默站在她身后,手里的画笔还滴着颜料,却偏头去看那碗酒,嘴角勾着点无奈的笑。背景里的梧桐树叶刚黄,落在两人肩头,像撒了把碎金。

小张端着两杯热米酒走过来,呵了呵冻红的手指:“林奶奶,您看这张——是那年咱们在酒厂旧址种向日葵,刘静阿姨把花盘扣在陈默叔叔头上,笑得直不起腰。”照片里的陈默顶着硕大的向日葵花盘,眉头皱得像小山,却悄悄用手扶住了刘静快摔倒的肩膀,阳光从花盘的缝隙里漏下来,在他脸上投下星星点点的光。

林晚翻到最后一页,停在张集体照上。那年社区搞中秋晚会,所有人都挤在老槐树下,刘静穿着红裙子,手里举着块自制的月饼,上面用豆沙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陈默站在她左边,手里捏着把吉他,弦上还挂着个小灯笼;年轻的自己站在最右边,鬓角别着朵野菊,是刘静硬塞给她的;还有小张的爸爸,那时还是个半大孩子,正偷偷把糖纸塞给念念的妈妈……照片边缘有行小字,是刘静的笔迹:“槐安里的月亮,比别处圆。”

“当年总觉得日子慢,”林晚抿了口米酒,酒液温温的,带着桂花的甜,“现在才知道,好时光都是偷着跑的。”雪花落在窗上的声音很轻,像时光踮着脚走过。

二、雪地里的脚印

“林奶奶!快看谁来了!”小宇的声音撞开木门,带着股寒气冲进来。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陈默的侄女陈曦跺着脚上的雪,手里抱着个用红布包着的木盒,脸颊冻得通红:“我从国外带回来的,叔叔的画稿整理好了,有几张提到槐安里的,想着该送回来。”

木盒打开时,一股淡淡的松节油味混着雪气漫开来。最上面是张速写,画的是酒厂后院的雪,雪地上有两行脚印,一行深一行浅,浅的那行旁边,散落着几个小小的向日葵籽壳。画纸角落写着:“刘静说,雪天吃生向日葵籽,能听到春天的声音。”

“这张是画您的。”陈曦抽出另一张,画中林晚坐在酿酒缸旁,手里举着本线装书,阳光从缸口的缝隙里漏下来,在书页上投下圈光晕。旁边用铅笔写着:“晚姐总说,酒香比墨香暖,可她看书时,睫毛比酒沫还软。”

林晚的指尖在画纸上轻轻点了点,忽然想起那天的情景——刘静在缸边拌酒曲,陈默坐在门槛上画画,她靠在缸壁上读诗,阳光确实像画里那样,把字照得发亮。刘静突然凑过来说:“晚姐,你读的那句‘晚来天欲雪’,不如改成‘晚来酿新酒’?”陈默在旁边接话:“改成‘晚来画晚姐’更贴切。”气得刘静追着他打,雪沫子溅了她一裤脚。

窗外的雪下得密了,小宇和念念的儿子小望正牵着条老黄狗在雪地里跑。老黄狗是当年那只“酒仙”的后代,毛色已经发白,跑起来摇摇晃晃,却总爱追着小望手里的向日葵杆。雪地上印着小小的脚印和梅花似的爪印,像在续写当年那两行脚印的故事。

“小望这孩子,跟他奶奶一样爱折腾。”小张笑着往窗外看,“早上非要把向日葵籽埋在雪地里,说刘静奶奶讲过‘雪藏的种子,春天长得更疯’。”

陈曦把画稿一张张铺在桌上,阳光透过雪层照进来,在画纸上投下柔和的光。有张画的是约定墙,上面贴满了泛黄的纸条,最显眼的是刘静写的那句“每年种十棵向日葵”,下面有无数个小小的签名,像串成长的年轮。“叔叔说,这面墙是槐安里的心跳,每个名字都在说‘我们在’。”

三、新酿的酒,旧酿的诗

“尝尝这个!”小宇端来个白瓷坛,封泥上印着个小小的向日葵印章,“今年的新酒,按刘静奶奶的方子酿的,加了西坡的泉水和今年收的向日葵蜜。”他揭开泥封,一股清冽的甜香立刻漫开来,酒液是浅金色的,像融化的阳光。

林晚倒了小半碗,酒液在碗里轻轻晃,映出窗外的雪光。抿一口,舌尖先尝到蜜的甜,接着是米的醇,最后有股淡淡的清苦,像极了刘静当年酿的第一缸酒。“是这个味道,”她眼眶有点热,“她总说,甜里得带点苦,才像日子。”

陈曦从包里拿出个笔记本,封面是陈默画的向日葵:“这是叔叔整理的刘静阿姨的诗稿,有些没写完的,我试着补了几句,您看看像不像。”

翻开本子,第一页是刘静娟秀的字迹:“雪落进酒缸时/会变成春天的酵母/等向日葵开了/就把年轮酿成歌”。下面有行稍显潦草的字,是陈默的:“我来谱曲,你唱,晚姐打拍子。”

再往后翻,是陈曦补的句子:“现在我也学会了/把雪埋进酒坛/等明年/让小望数/新长的年轮里/藏着多少个/‘我们’”。

小望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进来,鼻尖冻得通红,手里举着颗冻成冰的向日葵籽:“林奶奶,陈曦阿姨,你们看!我把种子冻起来了!刘静太奶奶说,这样能记得更牢!”他把冰籽塞进酒坛旁的土罐里,“这是给明年的约定。”

老黄狗趴在炉边打盹,尾巴尖偶尔扫过地板,发出轻微的声响。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时光酒馆”的招牌上,把“时光”两个字盖得毛茸茸的。酒馆里,新酒的香气混着旧画的墨香,还有孩子们的笑声,像一锅慢慢熬着的甜汤,咕嘟咕嘟冒着幸福的泡。

四、年轮会记得

傍晚时雪停了,夕阳把雪地染成金红色。林晚和陈曦并肩走在西坡上,脚下的雪咯吱作响。当年种的向日葵早已收割,只剩下光秃秃的杆,却依然倔强地立在雪地里,像排沉默的哨兵。

“叔叔生前总说,”陈曦望着远处的槐安里,炊烟在雪地上画出淡淡的线,“槐安里的特别之处,不是酿酒的秘方,也不是约定墙的承诺,是每个人心里都有个‘我们’。”

林晚指着不远处的老槐树,树干上有个模糊的刻痕,是当年她和刘静、陈默一起刻的——三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手牵着手。岁月让刻痕变浅,却让树干长得更粗,把那三个小人紧紧抱在怀里。“你看,”她轻声说,“年轮会把所有事都记下来,不管过多少年,只要树还在,‘我们’就在。”

小望和老黄狗跑在前面,孩子的笑声和狗的呜咽声混在一起,惊起几只落在枝头的麻雀。雪地上的脚印很快又被新的覆盖,却像在年轮上又添了一圈新的纹路。

回到酒馆时,小张正在挂新的约定牌,上面写着:“2055年,种一百棵向日葵,酿十缸新酒,等陈曦带着国外的朋友回来尝。”旁边已经有了不少签名,小望的名字歪歪扭扭的,占了好大一块地方。

林晚拿起笔,在牌尾写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很轻,却像在时光里敲下了个清晰的印章。她想起刘静当年总爱说的那句话:“日子就像酿酒,得有人添米,有人加水,有人等,才能酿出最香的那坛。”

窗外的月亮升起来了,雪地里的光比月色还亮。酒馆的灯暖黄暖黄的,映着墙上的旧照片、新画稿,还有那坛刚开封的新酒,酒液里晃着月亮的影子,像把时光泡在了酒里,又甜又醇。

林晚知道,这一章的故事还没写完,就像那永远在生长的年轮,永远在发酵的酒,只要有人记得,有人续写,“我们”就永远在槐安里的时光里,慢慢酿,慢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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