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空气,因为那条滋滋冒油的烤羊腿,绷成了一根即将断裂的弦。
傻柱一张脸黑得能拧出水,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死死盯着秦淮茹,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憨厚和热情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压抑的怒火。
而秦淮茹,却仿佛根本感受不到这股山雨欲来的气压。
她的全部心神,都被那金黄酥脆的羊腿所吸引。她的脸上没有丝毫尴尬或不好意思,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不容置喙的理所当然。那神情仿佛在说,你傻柱的东西,不就是我秦淮茹家的东西吗?
林卫国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火,已经烧到最旺了。
就在傻柱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即将掀桌而起的瞬间,林卫国动了。
他没有劝解,没有指责,反而带着一种闲庭信步的从容,笑着站起身。
“噌——”
一声轻鸣,他抄起了案板上的菜刀。
那把厚重的菜刀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划出一道利落的银光,精准地落在烤羊腿的关节处。
手起,刀落。
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滚烫的羊油顺着切口汩汩流出,浓郁的肉香瞬间炸开,愈发霸道地侵占了每个人的嗅觉。
完整的烤羊腿被干脆利落地一分为二。
林卫国拿起其中稍大的一半,用油纸托着,滚烫的温度透过纸张传递到他手上,他却面不改色。
他将羊腿递到秦淮茹面前。
“秦姐,拿着吧。”
他的声音平和,带着笑意,却让傻柱浑身一僵。
“孩子正在长身体,可不能委屈了。”
林卫国特意放慢了语速,最后那“委屈”两个字,咬得极重,一字一顿,如同两记重锤,狠狠砸在傻柱的心口上。
秦淮茹的眼睛瞬间亮了,所有伪装的矜持都荡然无存。她一把接过那半只沉甸甸的羊腿,脸上是藏不住的狂喜,甚至没再看傻柱一眼,转身就脚步匆匆地往自家走去,生怕晚一秒这到嘴的肥肉就会飞了。
傻柱彻底愣在了原地。
他呆呆地看着林卫国,眼神里翻涌着震惊、困惑,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地自容的羞愧。
林卫国这云淡风轻的一刀,比一万句痛骂都来得更加尖锐。
它没有给傻柱发泄怒火的机会,反而像一面擦得锃亮的镜子,将他自己那点可笑的纠结,和秦淮茹那副贪得无厌的嘴脸,照得清清楚楚,让他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就在这时,一个细微的、怯懦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哥……”
这声音很小,带着一丝犹豫和不安,几乎要被院子里的嘈杂吞没。
傻柱猛地回头。
门口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瘦弱单薄的身影,正是他的亲妹妹,何雨水。
“雨水?”
看到妹妹那张营养不良的小脸,傻柱心头的滔天怒火瞬间被浇熄大半,语气也立刻软了下来,充满了愧疚。
“你怎么来了?天都黑了。是不是……是不是没钱花了?”
何雨水用力摇了摇头,攥着自己洗得发白的衣角,视线不敢和哥哥对视,只是低声说:
“不是……哥,学校……学校要交两块钱的书本费。”
她顿了顿,声音更小了,细若蚊呐。
“我……我想着你这边……可能不太方便,就……”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她知道哥哥一直在用自己的工资接济秦家,懂事的她,连开口要这区区两块钱的学费,都觉得是在给哥哥添麻烦,充满了负罪感。
傻柱的心,像是被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了进去,贯穿而过。
疼。
是撕心裂肺的疼。
愧。
是无颜面对的愧。
他嘴唇哆嗦着,手下意识地伸向口袋,却发现动作如此僵硬。
不等他掏出那皱巴巴的钱,一只手已经从旁边伸了过来。
林卫国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张崭新的五元大钞,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塞进了何雨水冰凉的小手里。
“雨水妹妹,拿着。”
他的声音温和而坚定,不容拒绝。
“两块交学费,剩下三块,去买点好吃的,买支新钢笔,别替你哥省着。”
“这……”
何雨水被这突如其来的“巨款”吓到了,手一哆嗦,不知所措地望向自己的哥哥。
傻柱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拿着吧。”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仿佛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
“这是……你卫国哥给的。”
他看着自己亲妹妹因为区区两块钱而为难至此的窘迫模样,再回想起刚才秦淮茹理直气壮夺走半只烤羊腿时的得意嘴脸。
一个是他血脉相连的亲人,一个是不停吸他血的“邻居”。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滔天愤怒与无尽愧疚的情绪洪流,轰然冲垮了他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他何雨柱,混蛋!
他真他妈是个混蛋!
他下定了决心,那是一个刻骨铭心的决定。从今往后,他必须,也只能先顾好自己的亲妹妹!
何雨水拿着钱,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她刚走没多久,院子里又响起一阵蹦蹦跳跳的脚步声。
秦家的小当,像只小麻雀一样,欢快地跑了过来,仰着小脸找傻柱玩。
“傻叔,傻叔!刚才的羊腿真好吃!”
小当舔了舔嘴唇,天真无邪地说道,眼睛里还带着回味。
傻柱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只能从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好吃……好吃就行。”
“就是奶奶和棒梗哥哥吃得太多了,”小当伸出小手,比划出一个很小的尺寸,“我跟槐花姐姐就分到那么一小块肉。”
孩子稚嫩的、毫无心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清晰地响起。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道从天而降的惊雷,带着毁灭性的力量,不偏不倚地,正正劈在了傻柱的天灵盖上。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原来……
原来秦淮茹口口声声说的“为了孩子”,到头来,好东西全都进了贾张氏那个老虔婆和她宝贝孙子棒梗的肚子里!
他何雨柱省吃俭用,克扣自己,甚至委屈自己亲妹妹,掏心掏肺地接济了这么多年……
就接济出这么一家子自私到了极点、贪婪到了极致的白眼狼!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沉沉地落了下来。
傻柱没有再说话,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
他默默地端起桌上的那杯白酒,仰起头,喉结一滚,一口闷了下去。
辛辣的酒液烧灼着他的食道,却远不及他心中的冰冷。
那双曾经看向秦家时,总是带着最后一丝温情和期望的眼睛里,所有的光芒,在这一刻,彻底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死寂的、冰冷的失望。
禽兽一家,在他何雨柱这里,从今往后,彻底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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