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狂风呼啸，整片山谷在雷声中颤抖。豆大的雨点砸在竹叶上，发出噼啪声响，仿佛天地都在为即将发生的悲剧而悲鸣。陆雪琪站在一处隐蔽的山洞前，天琊剑在她手中发出妖异的金蓝光芒，剑身震颤不已，似是也在为主人此刻的心境而哀鸣。
雨水早已浸透了她的白衣，湿冷的布料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而执拗的身影。她的眼中金芒闪烁不定，那是情蛊彻底掌控心神的征兆，可在那金光之下，似乎还藏着几分挣扎与痛苦。狂风卷起她的长发，几缕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更添几分凄美。
山洞入口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青光，那结界柔和却坚韧，每一个符文都流转着张小凡特有的灵力气息。陆雪琪凝视着这层光幕，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她伸出颤抖的手，轻轻触碰结界表面，感受到那上面残留的温暖灵力。
就连结界...都透着你的温柔。她轻声自语，声音破碎在雨声中，带着说不出的酸楚。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青云山的修炼场上，张小凡总是最笨拙的那个。其他弟子轻松施展的法术，他要反复练习数十遍。那时她常常站在远处看他，看他额上的汗珠，看他咬牙坚持的模样。有次他练习防护结界，总是掌握不好灵力分配，结界时强时弱。她忍不住上前指点，他红着脸结结巴巴地道谢，眼神却亮得惊人。
陆师姐...谢谢你。
那时的他，清澈如泉，让她不由自主想要守护。她记得那天夕阳西下，他递过那支白玉簪子时连耳根都红了，说话结结巴巴，说是用自己攒了很久的铜板买的。她当时只是淡淡点头，却在无人时对着簪子发了好久的呆。
而现在，他布下的结界如此完美，完美到让她心痛。是为了守护另一个女子。
天琊剑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陆雪琪眼中金芒大盛。她举起剑，太极玄清道的气劲在剑尖凝聚，却掺杂着诡异的金色流光。剑身嗡鸣不止，似是也在抗拒着主人的疯狂。
破！她清喝一声，剑尖直指结界。
青光结界剧烈震动，却顽强地抵抗着。结界上流转的符文显现出来，那是张小凡特有的手法，每一个符文都倾注着他的心血。陆雪琪的攻势愈发猛烈，天琊剑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一次次劈向结界。雨水被道气激荡，化作万千水箭四射。周围的树木被余波震得东倒西歪，山石滚落。
在又一次猛烈的撞击后，结界终于出现裂痕。陆雪琪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却很快被更大的空虚取代。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的光芒从她耳畔闪过。小环寄居的那枚耳坠突然发出急切的光芒，一个小小的虚影浮现出来。
雪琪姐姐！不要！小环的魂体在雨中若隐若现，声音带着哭腔，这是小凡哥哥用半生修为布下的结界啊！他为了这个结界，连续七日不眠不休，甚至耗损了本命真元！
陆雪琪的动作顿了顿，眼中金芒微微闪烁，似乎有一瞬间的挣扎。她仿佛看到张小凡苍白着脸，强撑着布下结界的模样。但很快，情蛊的力量再次占据上风。
让开。她的声音冰冷，带着前所未有的陌生。
小环的魂体挡在结界前，泪珠不断滚落：雪琪姐姐，你醒醒啊！这是小凡哥哥最重要的人，你若是伤了碧瑶姐姐，他会痛不欲生的！你忍心看他痛苦吗？忍心看他为你而伤心吗？
最重要的人...陆雪琪重复着这句话，眼中金芒暴涨，那我呢？我算什么？当年在死泽，我为他挡下毒蛇攻击时，他可曾这般珍惜？在通天峰，我为他与师门对峙时，他可曾这般在意？
天琊剑再次举起，带着决绝的气势。小环惊叫一声，魂体突然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她双手结印，念动青云秘传的通讯口诀，一道微光闪过，消息已传出。随后她的魂体化作一道流光，向远方遁去。
结界终于破碎了。
陆雪琪站在洞口，看着里面昏睡的碧瑶。那个女子安静地躺在那儿，脸色苍白却宁静，仿佛只是睡着了。张小凡的外衣盖在她身上，角落还放着他常用的药瓶，旁边甚至还有几包她最爱吃的桂花糖。
每一个细节都在诉说着他的用心。
陆雪琪举起天琊剑，剑尖对准碧瑶的心口。她的手在颤抖，眼中金芒闪烁不定。情蛊在疯狂叫嚣着要她下手，残存的理智却在做最后的挣扎。
她想起很多个夜晚，独自站在小竹峰上，望着鬼厉离去的身影。想起他每次提起碧瑶时，眼中那掩饰不住的温柔。想起自己多少次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只因为不敢打破那层界限。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她喃喃自语，剑尖又向前递进几分。
就在剑尖即将刺下的瞬间，一道身影如闪电般掠至，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腕。
雪琪！张小凡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痛心，你在做什么？
陆雪琪缓缓转身，看到张小凡满是痛心的眼眸。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几缕发丝贴在额前。他的另一只手中还拿着刚采来的草药，显然是匆匆赶回。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接到小环的传讯后全力赶回。
我在做什么？陆雪琪轻笑，笑声中带着疯狂，你看不出来吗？我在做你最害怕的事。
张小凡紧紧握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为什么？雪琪，告诉我为什么？我们不是说过，要一起守护这份安宁吗？
为什么？她的眼中金芒闪烁，你问我为什么？张小凡，你可曾问过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你的眼里永远只有她？为什么你可以为她付出一切，却连一个正眼都不肯给我？
她猛地抽回手，天琊剑指向昏睡的碧瑶：为什么她可以得到你全部的爱？为什么你可以为她叛出青云、与天下为敌？为什么你愿意为她魂飞魄散？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几乎是在嘶吼：而我呢？我算什么？这么多年，我一直在你身后，看着你为她疯狂，为你心痛！你可曾看过我一眼？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张小凡震惊地看着她，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般：雪琪，你...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一直都
一直都什么？她冷笑，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一直都在利用我的真心？一直都在享受我的付出？张小凡，你有没有心？
她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一道狰狞的伤疤：记得这道疤吗？当年在死泽，为你挡下毒蛇攻击时留下的。你说过会永远记得这份恩情。
又指着腰间一枚玉佩：这是你第一次下山历练时带给我的，说是在河阳城看到的，觉得配我很合适。可是你知道吗？我后来去问过，那家店铺的老板说，你为了这块玉佩，当了师父送你的第一把剑。
她的声音哽咽了：还有无数个日夜，我在青云山上等你回来，担心你的安危，祈祷你平安...这些，在你心里都算什么？是不是永远都比不上她的一颦一笑？
张小凡痛苦地闭上眼：雪琪，这些我都记得。可是我...
可是什么？她打断他，眼中金芒更盛，可是比不上她对你的重要性？可是抵不过你对她的一往情深？可是我只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天琊剑再次举起，直指碧瑶：今天我就让你看看，失去最重要的人是什么滋味！
不要！张小凡猛地挡在碧瑶身前，眼中满是痛楚，雪琪，求你醒醒！这不是你！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我？她凄然一笑，永远清冷自持的陆师姐？永远默默守候的傻瓜？还是永远被你们排除在外的外人？」
就在这时，小环的魂体带着几位青云长老赶到。道玄真人看到洞内情形，勃然变色：雪琪！你竟被妖蛊所惑，要对同门下手！
陆雪琪环视众人，突然仰天大笑，笑声中满是苍凉：好一个同门！好一个正道！你们永远都是这样，永远都是我对不起你们！当年在通天峰上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张小凡身上，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既然在你心里，我永远都比不上她...那今日，我就如你所愿。
天琊剑突然调转方向，却不是刺向碧瑶，而是向着她自己心口刺去！
不要！张小凡惊呼出手，打偏了剑锋。天琊剑擦过她的肩头，带出一串血珠。
鲜血染红了白衣，陆雪琪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她看着张小凡，眼中金芒渐渐褪去，露出原本的清明，却盛满了绝望。
你看...就连死，你都不允许。她轻声说着，身子缓缓软倒，是不是连让我解脱...你都舍不得？
张小凡急忙上前扶住她，却在触碰到她的瞬间，感受到她体内汹涌的蛊毒。他震惊地抬头，正好对上她渐渐涣散的目光。
情蛊...他喃喃自语，终于明白了一切，原来你一直...在承受这样的痛苦...
陆雪琪在他怀中轻轻一笑，那笑容纯净如昔，却带着无尽的悲伤：小凡...其实我...从未后悔...爱上你...
话未说完，她已昏死过去。肩头的鲜血不断涌出，与雨水混在一起，在地上汇成一道触目惊心的红。
张小凡紧紧抱着她，抬头看向昏睡的碧瑶，又看看怀中的陆雪琪，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迷茫与痛苦。洞外，暴雨依旧，仿佛要将所有的爱与恨、情与仇都冲刷干净，却不知有些伤痕，早已深深刻在心上，再大的雨也洗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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