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夜,寒风卷着零星的雪沫子,刮在人脸上,带着一股子刀割似的疼。
傻柱拎着两个搪瓷盆,盆里是刚出锅的红烧肉和酱肘子,腾腾的热气混着霸道的肉香,驱散了周遭些许寒意。
他本不想来。
新分的屋子虽然空旷,但亮堂、干净,只和妹妹雨水两个人,也能过个清净年。
可棒梗那小子又被秦淮茹使唤了过来,扯着他的衣角,仰着脸,熟练地搬出了一大爷易中海和院里的“老规矩”。
大年三十,团圆饭。
傻柱心里那点刚硬起来的东西,又被这三个字给磨软了。
他看了一眼旁边满脸不情愿,却又不敢吭声的妹妹,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大过年的,别让一大爷难做。
他这么对自己说。
然而,当他拉着何雨水,踏入贾家那扇熟悉的门时,一股混杂着霉味和剩菜酸味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这顿饭,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一场灾难。
菜刚上桌,贾家的三口人,就像是蹲了三天大牢刚放出来的饿鬼,眼睛里闪着绿光,死死钉在他端来的那两盆肉上。
贾东旭,那个躺在炕上半死不活的男人,此刻竟也挣扎着坐直了身体,伸长了脖子,筷子使得比谁都利索。
贾张氏更是夸张,肥硕的身躯挤在桌边,一筷子下去,就夹走三四块颤巍巍的肥肉,塞进嘴里,满嘴流油,连嚼都顾不上,就囫囵着往下咽。
棒梗有样学样,小手攥着筷子,专挑最大最肥的肉块往自己碗里扒拉,不一会儿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桌子中央,秦淮茹自家炒的那一盘黑乎乎的白菜,孤零零地摆着,无人问津。
没有一句“柱子来了”,没有一句“雨水坐”,甚至没有一个客气的眼神。
傻柱兄妹俩,仿佛是两个透明的送餐工,唯一的价值,就是那两盆肉。
傻柱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他麻木地夹起一块白菜,放进嘴里,那股子酸涩的味道,瞬间从舌尖蔓延到了心底。
何雨水看着眼前这幅景象,小脸煞白,握着筷子的手微微发抖。她看着那盘以肉眼可见速度消失的红烧肉,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伸出了筷子。
她只想尝一块,就一块。
哥哥亲手为她做的年夜饭。
筷子尖刚刚碰到一块瘦肉。
“唰!”
旁边的棒梗猛地将整个搪瓷盆往自己怀里一拽,盘底与桌面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
何雨水的筷子,夹了个空。
棒梗甚至还挑衅地抬起头,冲她翻了个白眼,嘴里塞满了肉,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想吃?没门!”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那一声刺耳的摩擦声,那一个充满鄙夷的白眼,那一句蛮横无理的宣告,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进了何雨水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侮辱。
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侮辱。
多年来积压的委屈,那些被抢走的零食,被撕坏的书本,被贾张氏指着鼻子骂“赔钱货”的场景,在这一瞬间,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
“哇——”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划破了这间屋子里的虚伪与贪婪。
何雨水扔下筷子,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她指着贾家三口,指着那个还在往嘴里塞肉的棒梗,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身旁那个沉默的哥哥,发出了泣血的控诉。
“你们欺负人!你们都欺负我!”
“哥!”
她猛地转向傻柱,哭声里带着无尽的绝望和质问。
“你睁开眼睛看看!你看看他们是什么东西!”
“这些年,你的工资,你的粮票,你从食堂带回来的每一个白面馒头,大半都喂了他们!可他们是怎么对我的?是怎么对你的!”
“棒梗抢我的东西,从小抢到大!贾张氏骂我是没人要的赔钱货!我过年想吃一块你做的肉,他们都不让!”
“你的接济,你的好心,你的可怜,全都喂了这帮白眼狼的狗肚子里了!”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
每一声哭喊,都像是一把尖刀。
狠狠地砸在傻柱的心上,狠狠地剜着他的肉。
傻柱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他看着哭得浑身颤抖、几乎要喘不上气的妹妹,那张沾满泪水的小脸,写满了这些年来他视而不见的痛苦和委屈。
他再缓缓转过头,看向贾家那一张张错愕、不解,甚至带着几分不耐烦的嘴脸。
贾张氏停下了咀嚼,嘴里还包着肉,眼神里满是“这丫头发什么疯”的烦躁。
贾东旭皱起了眉,似乎觉得这哭声打扰了他吃饭。
秦淮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张了张嘴,却只挤出了一句干巴巴的:“雨水,大过年的,你这是干什么……”
没有半分愧疚。
没有一丝歉意。
轰!
傻柱的脑子里,仿佛有惊雷炸响。
这些年来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飞速闪过。
秦淮茹那含着泪的双眼,一大爷那语重心长的“你要照顾邻里”,还有自己为了那点可笑的“好人”虚名,一次次从妹妹嘴里抠下粮食去接济贾家的场景……
他到底都干了些什么混账事!
他为了一个外人虚伪的几滴眼泪,为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邻居”,竟然亏欠了自己唯一的亲妹妹这么多!
悔恨与愤怒,如同滚烫的岩浆,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那是一种足以将他自己都焚烧殆尽的灼痛。
“够了!”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
傻柱猛地站起身,身下的板凳被他带翻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他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桌上那三张麻木的脸。
然后,他伸出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的双手,一把抓起桌上那两个几乎被吃空的搪瓷盆,盆底残留的油汤,溅了半桌。
他拉起还在痛哭的何雨水,转身就往外走。
“柱子!你干什么!”
易中海错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傻柱走到门口,停下脚步。
他没有回头,只是侧过脸,用眼角的余光,扫过屋内那一脸错愕的贾家人和易中海。
他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恨意和决绝。
“从今往后,我何雨柱,跟你们贾家,再没半点关系!”
话音落,人已去。
他头也不回地拉着妹妹,消失在门外漆黑的夜色里。
凛冽的寒风,吹在兄妹俩滚烫的脸上。
无处可去。
大年三十的夜里,他们被自己,也被别人,赶出了所谓的“家”。
就在这时,一道温暖的光,从旁边的院门里透了出来。
林卫披着一件大衣,静静地站在门口,仿佛已经等了很久。
他看着失魂落魄的兄妹二人,没有多问一句,只是温和地开口。
“走吧,别在外面站着了,饺子刚出锅。”
林卫家温暖的新院子里,灯火通明。
一碗碗热气腾腾的白菜猪肉馅饺子,被苏玉瑶端上了桌。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没有算计,没有争抢,只有温暖的灯光和真切的关心。
傻柱端起碗,看着碗里那个皮薄馅大的饺子,热气模糊了他的双眼。
他一口咬下,鲜美的汤汁在口中爆开。
这顿饭,让他彻底认清了,谁是披着人皮的恶鬼,谁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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