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沉在漆黑冰冷的海底，不断下坠。
痛楚从四肢百骸弥漫开来，尤其是肩胛处，火烧火燎地疼。
云昭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是熟悉的、简陋的木质屋顶。
她还在静思苑的厢房里。
窗外天色已经暗沉，不知过去了多久。
小比……叶千璃……那道快如鬼魅的剑光……还有最后，冰痕剑上那抹诡异的裂痕……
记忆碎片涌入脑海，让她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她试图动一下，立刻倒吸一口冷气，全身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尤其是左肩，包扎得严严实实，稍微一动就痛彻心扉。
“醒了？”
清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云昭猛地转头（这个动作又让她龇牙咧嘴），看见顾离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走进来。
她依旧是一身青衣，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苍白，仿佛比云昭这个重伤员还要脆弱几分。
“师、师姐……”
云昭一开口，嗓子干哑得厉害。
顾离走到床边，将药碗放在一旁的矮几上，目光在她因疼痛而皱起的脸上扫过：“伤势不轻，肩胛骨裂，内腑受震，需静养半月。”
她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今天天气如何，听不出丝毫关切，但云昭却莫名觉得，比起小比台上那些虚情假意的“关心”，这话实在得多。
“谢谢师姐……”
云昭低声道，想起最后那诡异的一幕，忍不住问，“师姐，最后我的剑……叶师姐的剑好像……”
“你运气好。”
顾离打断她，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或许是叶师妹急于求成，灵力运转出了岔子，反伤了自身灵器。与你无关。”
云昭怔住了。
运气好？灵力岔子？真的是这样吗？可那股涌入体内的清凉气息……
她看着顾离平静无波的脸，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破绽。
大佬显然不想多说，她再问就是不懂事了。
“哦……”她讷讷地应了一声，压下心头的疑惑，尝试着转移话题，“那……小比后来怎么样了？”
“叶千璃晋级，与你无关了。”顾离端起药碗，递到她面前，“喝药。”
话题结束得干脆利落。
云瑟缩了一下，看着那碗散发着惊人苦味的汤药，脸皱成了一团。
但大佬亲自喂药（？），她不敢不从。
只好硬着头皮，就着顾离的手，小口小口地往下咽。
苦！真苦！苦得她舌根发麻，眼泪都快出来了。
好不容易喝完最后一滴，云昭感觉自己半条命都没了，趴在床边直喘气。
一块冰冰凉凉、带着淡淡甜香的东西被塞进了她嘴里。
云昭一愣，甜丝丝的味道瞬间冲淡了部分苦涩，是蜜饯？
她惊讶地抬头，顾离已经收回了手，正拿着空药碗转身往外走，仿佛刚才那个投喂动作只是她的错觉。
“今夜我会在隔壁打坐，有事可唤我。”
走到门口，顾离脚步顿了顿，留下这句话，便带上了门。
云昭含着嘴里的蜜饯，甜味丝丝缕缕化开，一直漫到心里去。肩膀好像……都没那么疼了。
【顾离好感度 5。当前好感度：59/100。】
云昭看着那又涨了5点的好感度，心里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
这位反派大佬，好像……真的有点口是心非？
——
养伤的日子枯燥却并不难熬。
顾离的话依旧很少，每日送来汤药和清淡的灵食，检查她的伤势恢复情况，偶尔会用那微凉的指尖输入一道精纯平和的灵力，助她疏导药力，温养经脉。
每次灵力入体，云昭都觉得通体舒泰，伤势好得飞快。
她不敢再乱打听，乖乖喝药，乖乖修炼——虽然只能运转最基础的周天。
静思苑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与世隔绝，只是院外关于小比的议论和那日叶千璃灵剑受损的猜测，却通过各种渠道隐隐约约传了进来。
版本五花八门。
有说云昭深藏不露的，有说叶千璃练功走火入魔的，但传得最广、也最引人遐想的，却是关于顾离的。
“听说了吗？当时好多长老都看着呢，肯定是大师姐暗中出手了！”“大师姐不是一直病着吗？能有这本事？”“谁知道呢……反正叶师姐那天脸色难看得吓人，回去后就闭门不出了……”“啧，这下梁子结大了……”
云昭听得心惊肉跳，更加不敢出院门一步，恨不得在脑门上刻上“我是顾离师姐的人”几个大字以求庇护。
这日午后，她正靠在床头尝试引导灵力，房门被敲响了。
“进来。”她以为是顾离。
门被推开，进来的却是一个有些面生的外门弟子，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玉盒。
“云师姐，”
那弟子态度恭敬，眼神却有些闪烁，“这是天枢峰叶师姐命人送来的，说是给师姐疗伤用的‘凝碧丹’。”
云昭的心猛地一沉。
凝碧丹？那可是上好的疗伤灵药，价值不菲。叶千璃会这么好心？
她警惕地看着那玉盒：“替我多谢叶师姐好意，只是我的伤已无大碍，如此珍贵的丹药，不敢承受，还请拿回去吧。”
那弟子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这……叶师姐吩咐了，务必让师姐收下。还说……还说望师姐好好养伤，她……日后必当亲自‘探望’。”
“探望”两个字，被那弟子说得格外意味深长，带着一股冰冷的威胁。
云昭后背窜起一股寒意。
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收了这药，就等于承了叶千璃的情，以后更说不清道不明！不收，就是当面打她的脸，后果更严重！
她正骑虎难下，一道清淡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什么东西如此贵重，非要我流云峰弟子收下不可？”
顾离缓步走了进来，目光落在那玉盒上。
那外门弟子见到顾离，脸色瞬间白了白，腰弯得更低了：“见、见过大师姐！是叶师姐赐下的凝碧丹，给云师姐疗伤……”
“凝碧丹？”
顾离眉梢微挑，伸手拿过那玉盒，打开看了一眼。
盒内一枚碧莹莹的丹药，药香浓郁，灵气充沛，确实是上品。
然而，顾离只是看了一眼，便合上了盖子，随手抛回给那弟子，动作随意得像是在丢一件垃圾。
“拿回去告诉叶师妹，”
顾离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我静思苑，还不缺这点伤药。她的‘好意’，心领了。”
那弟子捧着被扔回来的玉盒，手都有些抖，冷汗涔涔：“是、是……弟子一定带到……”
说完，几乎是连滚爬地跑了。
云昭看着顾离，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大佬这护短……护得也太直接了吧！这下跟叶千璃的梁子真是结得死死的了！
顾离转过身，看向她，目光在她残留着惊惧的脸上停顿了一瞬，忽然道：“伤好得差不多了？”
“啊？哦……好、好多了……”
云昭下意识回答。
“嗯。”
顾离淡淡应了一声，从袖中取出另一枚看起来朴实无华、甚至有些灰扑扑的丹药递给她，“那便试试这个。”
“这是……？”
云昭接过丹药，疑惑地看着。这丹药卖相实在普通，闻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固本培元的小玩意，对你伤势有好处。”
顾离语气随意，“放心，没毒。”
云昭：“……”
她不是这个意思！
出于对大佬（以及那59点好感度）的信任，云昭眼睛一闭，将丹药吞了下去。
丹药入腹，一开始并无特别感觉。
然而几息之后，一股温和却磅礴的能量骤然化开，如同初春的阳光融雪，迅速流向她的四肢百骸！
受伤的经脉在这股能量的滋养下发出欢欣的嗡鸣，原本还有些隐痛的肩胛处一片清凉舒泰，连停滞已久的筑基中期瓶颈都隐隐有些松动！
这效果……比那凝碧丹不知强了多少倍！
云昭震惊地看向顾离。
顾离却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仿佛刚才给的真的只是一颗糖豆。
“今日天气尚可，可去院中稍坐，不必终日闷在屋内。”
她说完，便转身离开了，留下云昭一人消化着体内的磅礴药力和内心的惊涛骇浪。
大佬随手给的“小玩意”都这么厉害？！那叶千璃的凝碧丹算个屁啊！
云昭捂着依旧暖融融的小腹，第一次对“抱大腿”这三个字有了无比清晰和幸福的认知。
她乖乖听话，挪到院中的石凳上坐着晒太阳。阳光暖融融的，体内的药力还在持续发挥着作用，舒服得她几乎要哼出声来。
正当她昏昏欲睡之时，静思苑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夹杂着惊慌的呼喊。
“大师姐！大师姐救命啊！”“不好了！后山禁地！禁地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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