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预想中摔个七荤八素的惨状并未发生。那只扶住她肩膀的手，微凉，却稳得像焊铸在山岩上的铁箍，不容置疑地止住了她所有的跌势。
熟悉的清苦药香淡淡飘来。
她猛地回头。
顾离就站在她身后，依旧是那身素净的青衣，墨发松松挽着，脸色苍白，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可她此刻的眼神，却沉静得像结了冰的深潭，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地落在柳蔓几人身上。
“我的师妹，何时轮到你们来教训了？”
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和，却像一枚冰针，瞬间刺破了竹林间燥热的空气。
柳蔓脸上的嚣张气焰肉眼可见地僵住了，连同她身后那两个跟班，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大、大师姐……”
柳蔓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声音发颤，方才的趾高气扬荡然无存，“我们、我们只是和云师妹开个玩笑……”
“玩笑？”
顾离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云昭还肿着的脚踝，又回到柳蔓脸上，“推搡伤者，恶语相向，清霄门的门规里，几时添了这样的玩笑？”
柳蔓额角渗出冷汗，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离在门内是出了名的不好惹，虽说常年抱病深居简出，可谁都知道这位大师姐修为深不可测，连掌门都要让她三分。
更别提她背后那些讳莫如深的传闻……
“滚。”顾离吐出一个字。
没有厉声呵斥，没有灵力威压，就那么平平淡淡的一个字，却让柳蔓三人如蒙大赦，又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连滚带爬，转身就跑，瞬间就消失在了竹林小径尽头，连头都不敢回。
云昭还僵在原地，半靠在顾离怀里（？），大脑处理完这突如其来的反转，只剩下一个念头：大佬牛逼！抱大腿果然是对的！
【顾离好感度 5。当前好感度：14/100。】
嗯？这就又加了？是因为她维护了自己吗？云昭内心小人疯狂鼓掌。
顾离扶着她肩膀的手松开了，退开半步，恢复了那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能走？”她问，视线落在云昭的伤脚上。
“能！能走！”
云昭立刻点头，试图证明自己不是个麻烦精，单脚蹦跶了一下，结果牵扯到伤处，又是一咧嘴。
顾离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云昭被她看得有点发毛，正想再坚强地表示一下“我真的可以”，却见顾离微微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根被风吹落的、粗细适中的竹枝，手指灵巧地几下削斫，剥去毛刺，变成一根光滑的临时手杖。
“先用这个。”顾离将竹杖递给她。
云昭愣愣地接过，竹杖入手微凉，长度刚好合适。
“谢谢师姐……”
她小声道，心里有点暖，又有点酸涩。原著里这个时候，原主正被叶千璃的若即若离和周围人的恶意中伤折磨得痛苦不堪，哪有人会给她削一根手杖。
顾离只是淡淡“嗯”了一声，转身：“回去吧。”
云昭拄着竹杖，跟在她身后，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这一次，顾离的步伐似乎更慢了些。
两人沉默地走回静思苑。一进院子，那种与世隔绝的清冷感再次将外界喧嚣隔绝开来。
云昭正想着是不是该自觉滚回厢房继续当蘑菇，顾离却忽然开口：“宗门小比，在下月初。”
云昭一愣，抬头看她。
宗门小比？原著里有这回事吗？哦，好像有，是叶千璃重生后大放异彩、疯狂打脸各路配角的第一个重要剧情点。
也是原主被叶千璃当众“宣告主权”、沦为笑柄和嫉妒靶子的开始。
她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你修为停滞在筑基中期已有半年。”
顾离的语气陈述事实，听不出褒贬，“小比之前，每日辰时，来我院中。”
云昭：“……啊？”
顾离侧过身，日光勾勒出她清瘦的侧影和过于苍白的皮肤，眼神却平静无波：“既暂居于此，便不可懈怠。”
云昭花了三秒钟才理解这话的意思——大佬要亲自监督她修炼？！
幸福来得太突然！这不是普通的大腿，这是镶钻的金大腿啊！
“是！师姐！我一定努力！绝不偷懒！”
云昭立刻挺直腰板（差点忘了脚伤），声音响亮得能震落竹叶上的露珠，眼睛里几乎要冒出崇拜的星星。
顾离似乎被她这过度的热情噎了一下，沉默地看了她两秒，才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转身回了自己屋子。
云昭激动地拄着竹杖蹦回厢房，关上门，还觉得心跳砰砰的。
【日常任务发布：修炼打卡。任务要求：于明日辰时前抵达院中，等待目标人物（顾离）指导。奖励：好感度 2。】
果然！系统都认证了！
云昭动力十足，甚至觉得脚踝都不那么疼了。她赶紧盘腿坐到硬邦邦的床板上，尝试运转原主体内那有些滞涩的灵力。
既然要修炼，总不能真的从零开始让大佬手把手教吧？那得多丢人！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原主的修为确实是实打实的筑基中期，但灵力运转方式似乎有些……别扭？像是强行提升后留下的隐患，根基并不稳固。
云昭试着按记忆里的功法路线引导灵力，却总觉得磕磕绊绊，效率低下。
她折腾得额头冒汗，收效甚微。
“唉，难怪原著里后期那么菜，任人拿捏……”云昭小声嘀咕，有点沮丧。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云昭肚子饿得咕咕叫，才想起自己中午就啃了半个馒头。
静思苑里肯定没吃的，她犹豫着要不要再单脚蹦去膳堂碰碰运气（但愿别再遇到麻烦），或者干脆饿一顿算了。
正当她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时，房门被轻轻叩响了。
云昭一愣，蹦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顾离。她手里端着一个白瓷碗，碗里是清淡的灵米粥，几样小菜，还有一枚散发着淡淡清香的丹药。
“辟谷丹并非长久之计。”顾离将托盘递给她，目光在她汗湿的额头上停留了一瞬，“饭后服下丹药，有助于疏导灵气。”
云昭呆呆地接过碗，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一路蔓延到心里。
“师姐……谢谢你。”
她鼻子有点发酸。穿书以来，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释放纯粹的、不带任何目的的善意。
顾离没应这话，只是道：“修炼非一夕之功，急躁易生心魔。”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
云昭端着那碗粥回到屋里，小口小口地吃着。灵米粥煮得软糯，带着天然的清甜。
那枚丹药服下后，一股温和的暖流缓缓化开，滋养着有些干涸的经脉，下午修炼时那种滞涩感似乎真的减轻了不少。
她看着空掉的碗，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条腿，她抱定了！耶稣也拦不住！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云昭就爬起来了。
她仔仔细细整理好衣着（虽然还是那套入门弟子服），用冷水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然后拄着竹杖，提前一刻钟就蹦到了小院里，严阵以待。
辰时整，顾离的房门准时打开。
她看到已经等在院中的云昭，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恢复平静。
“今日锻体。”
顾离言简意赅，“你根基不稳，灵力虚浮，需从基础练起。”
云昭紧张地点头：“是，师姐！”
然后，她就见识到了什么叫“人美心善（？）手段狠”。
顾离的训练方式简单粗暴到令人发指——让她绕着静思苑后山一小片空地，负重蛙跳。
不是普通的蛙跳。
腿上绑着顾离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玄铁砂带，跳的同时还要维持特定的呼吸节奏，引导微薄的灵力对抗砂带的重量和地脉引力。
不到一炷香，云昭就累得像条死狗，汗如雨下，腿软得站不稳，受伤的脚踝也开始抗议般隐隐作痛。
她喘着粗气，可怜巴巴地看向站在一旁竹荫下的顾离。
顾离只是淡淡地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才半圈。继续。”
声音清冷冷的，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云昭：“……”说好的温柔病弱大师姐呢？这特么是魔鬼教练吧！
她咬咬牙，想起叶千璃那张冷脸，想起柳蔓那些人的嘲讽，想起原著里云昭的悲惨结局，一股狠劲冒了上来。
跳！往死里跳！
她埋着头，无视酸痛的肌肉和抗议的脚踝，按照顾离要求的呼吸法，一下一下，艰难地往前跳。
汗水模糊了视线，肺部火辣辣地疼。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厥过去的时候，一道清冽的灵力忽然隔空打入她体内，精准地舒缓了即将抽筋的小腿肌肉，同时带来的还有顾离平静无波的声音：
“呼吸乱了。调整。”
云昭一个激灵，赶紧收敛心神，重新聚焦在呼吸节奏上。
那股外来灵力在她体内转了一圈就消失了，像是从未出现过，但确实让她缓过了一口气。
就这样，跳一段，累成狗，快要撑不住时总能得到一丝恰到好处的灵力支援和一句冷冰冰的指点，然后继续。
当云昭终于连滚带爬地“跳”完顾离规定的圈数时，整个人直接瘫在了地上，像一滩烂泥，连手指头都不想动。
顾离走到她身边，垂眸看她。
阳光透过竹叶缝隙，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还行。”她吐出两个字，听不出是评价还是什么。
【修炼打卡任务完成。顾离好感度 2。当前好感度：16/100。】
云昭瘫在地上，大口喘气，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好感度……赚得真是血汗钱啊！
顾离弯腰，将一瓶新的药膏放在她手边：“浸入浴桶，浸泡半个时辰。”
说完，她转身便走，青色衣角在晨风中拂过，不留痕迹。
云昭看着那瓶药膏，又看看大佬毫不留恋的背影，认命地爬起来。
算了，严师出高徒！魔鬼就魔鬼吧！总比被叶千璃虐强！
她拄着竹杖，龇牙咧嘴地往回蹦，心里默默发誓：等姐厉害了，第一件事就是……
就是什么还没想好，静思苑的竹篱院门忽然被人从外面不太客气地推开了。
一道云昭此刻最不想听到的、冰冷又带着压抑怒气的女声骤然响起：
“云昭，你果然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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