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官皆闻声抬头,望着半跪的大汉,表情愕然。曾公见之,微微一笑,“棍王,你是老夫的护卫,又没有官身。这……,恐怕不妥吧?”各军将官纷纷附和,“棍王武艺高强,勇冠三军,实为最佳人选。至于官身,可先令棍王暂代游击,待立功勋后再予以正名,亦无不可!”
曾公见众将如此,已知其意,遂站起,取令牌,“护卫王四豪听令!今令你暂代游击之职,许你从城中府乒挑选两万精骑,加紧操练,全力备战,随时驰援各寨堡,不可懈怠延误!”王四豪大喜,快步上前接过,而后依旧退回曾公身侧。
“如果各位没有什么提议的话,就各自去准备吧。”曾公对官员们的反应还是不太满意。“王总督留下来陪我一起吃个便饭吧。”
总督府后院的小亭子里,王崇古陪着曾公小酌,王四豪没有喝酒,只是大口吃饭,很随便的样子。“四豪啊,你不是一直不喜欢当官的吗?今天怎么会站出来,接那个苦差事呢?”曾公对王四豪今日的表现还是有点奇怪。
“我只是不喜欢那些窝里斗,勾心斗角的官员,除了欺上瞒下、压榨百姓,他们没做什么好事。边军不同!边军的敌人是外胡!能杀敌戊边,保境安民,这样的事我当然愿意去做!”王四豪边吃饭边回答,没有丝毫做作。
曾公没有评价什么,心里很是欣赏这个豪放的汉子。“你自己喜欢就好。不过,你这个游击带的是骑兵,没有马可是不行。前些日子,你那个兄弟狂龙不是送给老夫一匹好马吗,就给你吧。你这样的身材,别的马也载不了你!”
王四豪一听大喜,眼里放光,“曾公说的是雷龙骓吗?是真的?曾公可不能反悔呀,有王总督在场作证呢!”
曾公哈哈大笑,对王崇古说:“这家伙早就垂涎我那匹马了!老夫是不是上当了?”王崇古亦大笑。
王四豪几个大口吃完了饭,站起身,“曾公与王总督请慢酌,在下着急去看马了,以免曾公反悔!小刀,你们几个好好照应曾公,有事马上叫我。”说完快步往马厩方向而去。
王崇古见王四豪走远,回头与曾公说道:“这王四豪人称开山棍王,武艺定是不差。只是作为一军之将,能否胜任,尚未可知!”
曾公表情严肃,“看来你也被他的外表骗住了。你这个本家可是个外粗内细之人,做事有分寸,重义气,有胆色。如果各军主官没有推荐合适的人选,老夫也会找他的。他自己站出来,倒替我省事不少!”
“老夫留住王总督,是有要事相商。刚才老夫提到了狂龙,王总督可知此人?”
“塞外纵横驰骋的十三骑之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狂龙是王四豪的结义大哥,交情非同一般。狂龙出身土默川板升城,与赵全丘富等人互相敌视,不得以才外巡塞上,实为避祸而已。之前狂龙赠雷龙骓,实为有事相求与老夫。其实,狂龙与老夫所议之事,也正是要与你商议的。此次把汉那吉降我大明,能否借此除掉赵全丘富等人。这伙人自我大明外逃土默川,建板升板,为俺答汗出谋划策,接济粮草,已成大明外患之一。若能除之,于我大明有利无害。”
“老夫许你与俺答汗议和之权,宜紧紧抓住其物资供应紧张,急欲重启边贸通商为要,以利诱之,因势利导,既不能失我大国气度,又不能让外胡轻松得利。至少也要达到以少量利益,换我大明塞上安宁。此事若能达成,王总督必为我大明肱股,名垂青史!”
且不说曾公与王崇古如何议事。不久,京城有旨来到。特封把汉那吉为指挥使,阿力哥为千总,另赐金银绸缎若干,暂居大同,以贵宾相待。
与此同时,俺答汗在赵全等人建议下,领兵三十余万于宣大左近往来劫掠,欲攻占寨堡,擒获大明将领以换取把汉那吉。曾公严令各军副将以上将领不得外出应战,全力巩固防守,加上有王四豪率领两万精骑及时驰援解,并不与之近战,俺答汗无计可施。时已至十月,塞外渐寒,俺答汗军给养渐渐耗尽,众军皆有怨言。俺答汗正值进退两难之际,王崇古遣手下鲍祟德来到军中和谈。俺答汗见到了鲍崇德拿过来的大明皇帝圣旨,知道把汉那吉被赐封官职,享受优待,心中大悦。鲍崇德确实是个非常懂得人性的少见官员。他以委婉的口吻向俺答汗提出了大明解决把汉那吉归胡的几个条件:一,俺答汗向大明称臣,年年纳贡,大明皇帝陛下再返赐以更丰厚的回赠(利诱)。二,俺答汗把外逃土默川的罪民赵全、丘富等人遣返大明(除奸)。三,与大明答订边境和平条约,不得再有进犯之举(安边)。若能做到以上三条,大明方面许以回放把汉那吉归胡,还可与俺答汗就边境贸易开放口岸之事进行蹉商。
俺答汗军事进攻无力达成预想意图之时,得到如此回应,自是喜出望外。把汉那吉能顺利回归,还可以得到物资利益,甚至有可能重启双边贸易。和这些东西相比,面子也就没那么重要了,更何况胡人本就不在乎面子。只要有利,能保证各部落牧民顺利过冬,比什么都重要,自己的权力也会更稳固。
很快,把汉那吉及其仆从携带大批赏赐在大同城外与赵全等人做了交换。众胡人看着把汉那吉携带的物资皆眼红不已。遣归大明的赵全丘富等人则当日被押赴刑场,枭首示众。
土默川板升城大宅之内,狂龙杨焜正与高庆、莫归云等人摆宴庆祝。高庆端着酒碗,笑着对杨焜说:“大哥,你那个柳师弟真不错!医术好,武艺高,办事还忒靠谱。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下次见面怎么也得和他好好喝一顿!”狂龙将碗中酒一饮而尽,说道:“那是,酒肯定是少不了的。也不好好看看,他是谁的师弟!”说罢大笑不止,声若洪钟,远处围墙上的雪花都被震落了下来。
“归云,明天你带几个兄弟跑一趟,把青凤和小彩云她们都接到板升城来。除去了赵全丘富这群狗贼,太平了好多,不能让女人们跟着我们受苦了!每个据点留十来个人看着,其他的都回来吧。三十六凤都不是庸脂俗粉,想成家的让他们自己去追!哈哈哈哈!”
“大哥英明!”一群光棍也是高兴得大笑。
两天后,沈青风携三十六凤等女眷回到板升,大宅之内喜气盈盈。
入夜,沈青凤靠在杨焜肩头,满满的幸福。“真的要好好谢谢你的柳师弟了!这家伙,不知道现在在哪里?一个奇怪又痴情的家伙!你说,他喜欢的姑娘是谁?”“我是他师兄不假,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会知道?”
龙凤已相聚,沈青凤心上的大石头落了地。板升城现在已归属把汉那吉,把汉那吉授了大明指挥使,土默川变相成了大明疆土,板升汉民不再是罪民。杨焜与把汉那吉相交莫逆,处境已是极佳。
野狼谷中,幻王和谢叔柳爷一起悠闲地品茶聊天,共同关注着不远处对练的方行武和江枫。方行武是钺王的徒弟,在幻王的指点下,双钺攻守平衡,不露丝毫破绽。江枫的血狼幻境进境也是很大,血狼王已经完全处在其控制之下,进退自如,游刃有余。三位老人看到年轻人勃勃向上的努力,各自颔首称赞。柳爷忍不住问谢叔,“这么久了,还没有柳真那小子的消息么?”谢叔宽慰道:“少主的快刀还是不错的,老爷子不必过于担心!”话虽如此,三位老人还是心有惴惴,难免不安。
京师公主府。硕阳公主面对陆云现等人,柳眉倒竖,正破口大骂。“……这么久了!一个锦衣卫百户,带领十数个好手,抓不住一个武艺寻常的小郎中。你们还配叫锦衣卫吗?不但抓不住,连人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了!陆云现,你自己说,你还能做什么?难道除了跟在本座身边讨好我以外,就真的不会做事了?真是一群废物!”陆云现双手垂立一旁,不敢吱声。“既然找不到人,就不要耽搁时间了。派两个人守在那个地方,继续探查。其他人跟着陆云现去宣大,协助曾公做好边塞防御。如果曾公有一点闪失,所有人提头来见!”陆云现等人喏喏而退。“好你个小神医,竟然躲起来了,连我锦衣卫都找不到!你会躲在哪里呢?再抓住你,绝不让你再跑掉,说不定可以留下你做个驸马呢。”硕阳公主心里想着,脸微微红了起来。
大明隆庆四年十一月,朝廷和俺答汗终于达成协议。双方罢兵避战,边境开启多个口岸,通商封贡互市,双方的物资得以流通。在曾公和王崇古的竭力推动下,大明边塞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和平,大明边疆来自北方的威胁暂时得以解除。北部边境各通商口岸又重现了熙熙攘攘,商贾云集的繁忙景象。曾公和王崇古等人见之,皆心中愉悦。“此事能如此顺利解决,还我边塞安宁,王总督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