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渐浓,马蹄踏过结霜的路面,发出清脆的声响。进入肃国境内后,天地间仿佛被一层厚厚的冰雪覆盖,目之所及尽是白茫茫一片。寒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我裹紧了身上的厚裘,仍觉那寒气丝丝缕缕往骨缝里钻。
江无凝倒是从容,一袭白衣与这冰雪天地相融,若非他那头醒目的白发,几乎要让人忽略其存在。他勒住马缰,望着前方被风雪模糊的轮廓,淡淡道:“前面该是寒川镇了,过了这镇,便是肃国腹地,寻常人再难深入。”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隐约可见几处低矮的屋舍,在风雪中如同蛰伏的野兽。“君逸若真在肃国,会不会就在这镇上?”话音刚落,便觉自己问得多余,江无凝若知晓,又怎会一路沉默。
他却侧过头,眸中映着漫天飞雪,语气不明:“或许吧。这世间事,本就难料。”
进了镇,才发现这里远比想象中热闹。虽地处极寒之地,镇上却多是往来的商旅,吆喝声、马蹄声混着风雪声,竟有几分暖意。我们找了家客栈落脚,刚卸下行李,便听见邻桌有人争执。
“那批货明明是我先定下的,凭什么你说抢就抢?”一个粗嗓门的汉子拍着桌子,震得碗碟叮当作响。
对面的青衣人冷笑一声,指尖敲着桌面:“在这寒川镇,讲的是拳头,不是道理。王掌柜,你说是不是?”
掌柜缩着脖子,一脸为难:“两位客官息怒,都是老主顾,何必伤了和气……”
我正看得无趣,江无凝忽然碰了碰我的胳膊,朝角落里努了努嘴。只见角落的桌边坐着个玄衣人,背对着我们,正低头擦拭一把剑。那剑鞘古朴,剑柄上镶嵌的宝石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幽光,竟与当年君逸的翎羽剑有几分相似。
我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起身冲过去。江无凝却按住我的手,摇了摇头,示意我静观其变。
那玄衣人似是察觉到我们的目光,缓缓转过身。看清他面容的刹那,我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冻住了——那眉眼,那轮廓,分明有君逸的影子,可眉宇间的戾气与冷漠,却又是我从未见过的。
他目光扫过我们,在我脸上停留片刻,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看了个陌生人。随后,他将剑入鞘,起身便要离开。
“君逸!”我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
玄衣人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只是声音冷得像冰:“姑娘认错人了。”说罢,推门而入风雪中,身影很快便被大雪吞没。
我怔在原地,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闷得发疼。江无凝轻叹一声:“他若不想认,你便是喊破喉咙,也无用。”
“可他明明……”我咬着唇,眼眶发热,“那把剑,他的样子……”
“这世间相似之人多了去了。”江无凝给我倒了杯热茶,“况且,淮南亡了,君逸早已不是当年的君逸了。”
我捧着热茶,指尖却依旧冰凉。是啊,临安城的火光里,那个回头看我的君逸,眼里就已经没有了温度。或许,他真的变了,变得连我都认不出了。
正出神时,客栈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大喊:“不好了!镇外发现了死人,像是被猛兽啃食过!”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刚才争执的汉子也忘了吵架,咋舌道:“这寒川镇虽有野兽,可从未如此猖獗,竟敢在镇外伤人……”
江无凝眉头微蹙:“恐怕不是野兽。”他望向窗外,风雪似乎更大了,“这镇里,怕是要出事。”
我握紧腰间的短剑,忽然有种预感,那个玄衣人,还有这起命案,或许都与君逸有关。这寒川镇的风雪,怕是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冷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