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郡,双旗镇,三里外山神庙。
大雪纷飞,严寒透骨。
半山坳,矗立着一间荒废多年的破庙,由于多日的积雪压塌了庙顶,阵阵冷风灌入庙内,半扇残破的木门“吱嘎吱嘎”作响。
庙堂中央亮着一团微弱火光,干草垛蜷缩着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嘴里不断呼出白雾。
他是这间山神庙的主人。
小乞丐两颊凹陷,双眼瞳孔涣散无神,四肢瘦如枯槁,已有数月没吃过饱饭,只剩一口气强撑着,像具会呼吸的“干尸”。
小乞丐身上裹着一件,刚从路边冻死乞丐身上扒下来的破袄,领口、后背、袖口露出用来御寒的稻草。
一双被冻得肿涨发紫的手,长满了冻疮,又疼又痒,小脸冻成绛紫色,鼻子挂着一条鼻涕忽上忽下。由于没有捡到过冬的鞋子,只好扯下几块麻布包在脚上御寒。
小乞丐手脚冻得发麻,不断来回揉搓取暖,手里拿着半块发硬的芋头,微弱的火苗只不过是杯水车薪。
“好冷啊,等等雪小了得去集市上找点吃的。”说话都在颤抖。
小乞丐熟练的用麻绳缠在腰上,左右一扯,小腹一紧,只有这样才暂时感受不到饥饿。
小乞丐原是当地段府少爷,过得是锦衣玉食,有下人伺候的富贵生活。
母亲在生下他死于难产,父亲是茶商在一次押送货物遭遇土匪,结果被乱刀砍死,自从父亲死后家中无有掌权,店铺、田地都被亲戚瓜分了去。
有好心人曾收留过,都接连死于意外,只要对他好的人都会惨死。
有人就传;小乞丐是扫把星拖世,一生孤克六亲。
小乞丐被赶出家门,四处流浪。
见庙外的风雪渐渐转小,用草木灰掩盖住木炭,保留火种取暖,拿上平时要饭的破碗关上庙门,深一脚浅一脚向集市走去。
步履蹒跚将近半个时辰,小乞丐到达了集市,虽然是数九隆冬,集市上出来做买卖的依旧很多。
各处摊位升起袅袅炊烟,有卖驴肉火烧的,卖羊肠汤的还有卖云吞面的,飘香四溢。
香气钻入他的鼻腔勾起肚子里的馋虫,咕咕直叫。
小乞丐看着蒸笼里躺着白花花的馒头,双眼冒出渴望的目光,喉结蠕动,咽了口口水,幻想着可以大口的咬上一口该有多满足。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看破碗里空无一物,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他依依不舍的走开,三步一回头,双眼四处观瞧,看见谁穿着富丽,好向他讨要几文钱。
人心如这冬天一般寒冷,没有一人肯施舍一分一文,望着路边有爹娘疼爱的孩童,穿着厚实,吃上热乎的食物。
再看看自己穿着寒酸,连吃上一口热乎的白面馒头都没有机会,小乞丐满眼羡慕,心里满是委屈,鼻子一酸偷偷的蹲在角落抹起眼泪。
讨要许久,依旧没有人愿意给他一口吃的,他早已习惯三天当一天过的日子。
夕阳渐落,气温骤降。
“咣!!!”
一道震耳欲聋的锣声响彻街头巷尾,集市上商铺、小摊小贩,着急忙慌的收拾行头,每家每户纷纷关门闭户,门上贴满驱邪镇宅的黄符,好像在躲避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顷刻间,原本热闹的街道变得无比凄凉,一名妇孺抱起孙子朝家赶去,生怕跑慢点会遭遇不测,“快回家,宵禁时间到了,血魃要出来了!”
城门下的告示栏,贴着血魃来犯的通告。
不知何时起,双旗镇出现大量铜皮铁骨的怪物,专吸人血,搞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官府派了不少精锐部队前往铲除,可无一例纷纷外惨死,束手无策。
街道上只留下一排排杂乱无章的脚印。
小乞丐也不敢在集市多待,此时也不顾有没有要到吃的,步伐加快赶往破庙。
正往后赶时,踩到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他低头一瞧,眼前一亮,是个钱袋。
他四下张望见人流稀少疾步走到一旁墙角,这才打开钱袋,发现里面有一串铜钱,这么多的钱可以买好多白面馒头。
在他一阵思想斗争之下,他没有将这些钱私吞,担心丢钱的人会不会着急?
他回到发现钱袋的位置,左等右等都不见失主。
他在发现钱袋附近的雪地上,发现一条拖拽的痕迹,一直延伸到对面的巷子里,小乞丐想;是不是失主遇到危险?
出于好奇顺着痕迹摸索了过去。
当走到巷子口惊奇发现白雪被染红冻成血痂,小乞丐见到这一幕害怕停止了脚步,不敢再往前。
与此同时,耳畔响起一阵窸窸窣窣咀嚼的声音。
循声望去,将他吓了个魂不附体。
犹如大雪天里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
只见一名中年男子倒在血泊当中,满脸惊愕,口中发出“嗬嗬”声,并未死透,四肢微微乱颤,三四只人形怪物,正趴在他的身上,大口吸食着他的血液。
小乞丐吓得瞳孔剧震,倒抽口冷气,腿肚子不由得颤抖,双手死死的捂住嘴巴。
冰天雪地双脚早已被冻的失去了知觉,挪动不了半步,慌乱之间左脚绊右脚,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怪物察觉到有异样,灵敏的鼻子嗅到活人气息,立刻停止了吸食,四肢猛得一发力,飞身纵起冲着小乞丐扑去。
身后怪物速度快如鬼魅,小乞丐铆足劲跑的飞快,数月没有吃过饱饭,剧烈的奔跑体力很快耗光,双腿像灌了铅,胸口发闷,每跑一步都扯得喉咙生疼,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嗬嗬嗬……”
小乞丐情急之下往错综复杂的巷子里扎了进去,血魃在巷子里如鱼得水,闪转腾挪,踏雪无声黑影瞬间就到了他的身后。
小乞丐瞥见旁边堆放许多草垛猛地扎了进去,双手死死的捂住口鼻,胸腔上下起伏,心脏砰砰直跳,不敢呼吸一丝气息。
黑影掠过,许久才从草垛里钻了出来。
本以为平安无事,小乞丐一瘸一拐走出巷子,“刷刷刷”数道黑影挡住他的去路。
小乞丐既害怕又无助,恐惧的泪水从眼角留下,脚一软瘫倒在地,血魃虎视眈眈的凝视着他,嘴角还渗着血线。
他连忙抄起墙角竹竿胡乱的挥舞着,声音颤抖充满了绝望,“别过来……”
寒风刮过,看清怪物的模样,长发凌乱似枯草,肌肤铁青,双目赤红如血,嘴唇露出两颗尖牙,发出低沉的咆哮。
枯槁的手臂布满密集血丝,尖锐的指甲透着寒意,令人脊背发凉。
“唰——”
血魃手背长出三根骨爪,一个健步纷纷包了过来。
手中的竹竿瞬间一分为二,小乞丐胸口如遭重击倒飞出去,重重的砸在草垛上。
血魃齐刷刷扑来。
忽然。
白光闪过。
耳畔响起一阵剑鸣,伴随刺耳的咆哮声,一颗头颅分离滚落在地。
不知何时,小乞丐面前多出一人,雄伟挺拔的身姿,犹如一尊怒目金刚。
小乞丐仔细打量起眼前此人,长发竖冠,横眉之下藏着一双黑瞳格外有神,下颚长须垂于胸前,一袭青灰八卦袍被风吹起,尽显几分侠气。
他右手持一把七星宝剑,剑身在夕阳的投身下折射出一缕寒光,左手握着一把拂尘,腰间别着一枚八宝乾坤红葫芦,一副道士的打扮。
小乞丐见到眼前老者,内心的恐惧荡然无存。
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孩子,你没事吧?”
小乞丐迟疑了许久这才答道:“没……没事……”
老者目光如炬,盯着眼前的血魃,嗤之以鼻道:“还敢出来害人,今天贫道替天行道,斩了你们。”
“看剑!”
话音未落,身影窜出去数丈,手中七星宝剑划过,剑光闪动,血魃坚硬如铁的身躯,一分为二,横七竖八洒落在地上。
“哇,好厉害啊!”小乞丐不由的惊叹道。
老道看着眼前几具尸体,眉头紧蹙,语气叹息:“没想到江陵郡也出现血魃,看来要快点找到天煞孤星托生之人。”
老道转身面向小乞丐,瞧他一身破衣烂衫,不由得令人心疼,心生怜悯从怀里摸出一些铜钱递给他。
“孩子,拿这些钱买身好衣服过冬吧。”
小乞丐却没有伸手去接,“怎么你不要吗?”
他摇了摇头,“我不要钱,我想吃口热乎饭就可以了。”
老道还有要事在身,要赶到下个地方,“拿着吧。”
小乞丐眼里泛起泪光,心中十分感谢。
话语颤抖充满了感激:“多谢。”
接过他手中的铜钱,老道指尖触碰到他的手背,目光突然顿住,随即死死盯着手背那粒红痣。
长须都因激动微微颤抖,原本平静如水的表情瞬间转惊为喜,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老道语音略微激动,心酸的泪水落下:“这是天意啊!这都是天意啊!”
“我总算找到你了。”
眼前孩童就是他苦苦寻找十二年的天命之人——天煞孤星。
“你愿意跟我走吗?”老道望着他郑重道。
“跟你走?!”
“我会带来不幸,我爹娘都是给我克死的,我不想连累你。”小乞丐低头扭捏着说道。
老道哈哈一笑,“无妨,老夫从来不怕麻烦,你肯跟我走,往后你就跟着我。”
一老一少,渐渐的消失在风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