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天刚蒙亮,秦守平已经站在井台边。他手搭在青砖上,掌心贴着粗糙的表面,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脑子里一闪,像是有人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又像只是念头自己冒了出来。
“连续签到七日,奖励虎头牌缝纫机(可拆解)。”
他没眨眼,也没抬头看院里动静。这七天,每天同一时间来井台,动作一致,节奏稳定,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别人若看见,只会当他在晨练或发呆。可他知道,这七天不只是签到,更是在铺一条别人看不见的路。
他低头看了眼脚边,一台深绿色的虎头牌缝纫机静静出现,金属部件泛着旧光,踏板连着传动杆,整机完整,体积不小。他迅速弯腰,一手托底,一手扶机头,动作利落,几步就把它挪进屋角,盖上那块洗得发白的旧布。
布角有烧痕,是他母亲留下的。他没多看,转身锁了门。
这东西不能留。整机放屋里,迟早被贾张氏撞见,一张嘴就能编出“私藏违禁品”的新谣言。可要是直接送人,又太刻意。他坐在床沿,盯着屋角那团凸起的布,脑子里转得快。
缝纫机……能拆。
他想起昨天打磨门墩时用的扳手,还有砂纸、铁钳,都还在工具箱里。这机器是老式机械结构,没有电路,全靠齿轮联动,拆开不难,装回去也行。关键是——拆了,反而安全。
他起身拉开抽屉,翻出一张旧纸,撕成几片,提笔写了几行字。
“王婶,这个能缝棉袄边。”
“李叔,脚踏修好了能带动小风扇。”
“张姨,压脚送你,缝鞋底正合适。”
写完,他把纸条分别塞进几个布包里,每个包只装一个部件。机头给王婶,她家女儿要出嫁,正愁没机器做嫁衣;梭芯给李叔,他儿子在厂里搞维修,懂机械;脚踏板给张姨,她家那台老风扇总卡,正好改装。
他一件件包好,放进帆布包,背在肩上,走出门时,天已经亮透。
东屋的王婶正在扫院子,抬头看见他,愣了一下。
“守平?这么早出门?”
“厂里熟人给的旧缝纫机,用不惯,拆了大家凑合用。”他语气平常,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王婶接过布包,打开一看,是机头,沉甸甸的,铜轴发亮。
“这……太贵重了,你留着卖钱也好啊。”
“我不做针线活,留着占地方。”他笑了笑,“您要是不收,我只能扔了。”
王婶赶紧把包攥紧了,“哪能扔呢!这可是好东西,军工厂出的,结实。”
他点头,没再多说,转身去了西屋。
李叔正在修自行车,看见他来,扶了扶眼镜。
“听说你昨天跟刘海中聊了挺久?”
“就说了几句厂里的事。”秦守平把装着梭芯的包递过去,“这个您看看,能用就留着。”
李叔接过,掂了掂,“这可是精密件,能缝军大衣的料子。你哪来的路子?”
“熟人给的。”他语气不变,“您要是觉得不合适,我拿回去。”
“哪不合适!”李叔笑了,“你这孩子,实诚。”
他继续走,把压脚送给张姨,把传动杆给了院角的老赵头,那人喜欢鼓捣小发明。每一家,他都不多留,不提来源,不谈条件,送完就走。
中午前,缝纫机的所有主要部件都分了出去。
他回到屋里,把剩下的底座和支架收进床下,用木板盖住。这些东西还能再拆,以后有用。他不急。
下午,院里开始有动静。
王婶家传出缝纫机的声音,哒哒哒,节奏稳定。她女儿坐在灯下试婚纱,边缝边笑。
“妈,这机器真好使,比裁缝铺的还顺。”
“秦守平给的。”王婶声音压低,“人家把整台机子拆了送人,一点没留。”
“他图啥?”
“图啥?图个清净。”王婶摇头,“你没见他这些年被欺负成啥样?现在人家翻身了,不报复,还送东西,这才是真气度。”
东屋外,李叔摆弄梭芯,对邻居说:“这零件,九十年代都少见,他哪搞来的?”
“听说厂里有人给他搭线。”
“搭线能搭到军工厂的货?”
“谁知道呢……反正他不吭声,咱们也别瞎猜。”
张姨拿着压脚在自家门口修鞋,一边修一边说:“守平这孩子,缝纫机都舍得拆了送人,比某些人送个破暖水瓶还挂横幅强!”
这话传得快。
北屋的窗帘动了一下。
易中海坐在桌边,手里捏着茶杯,没喝。他已经盯了一上午。从秦守平出门,到各家收东西,再到院里议论纷纷,他全看在眼里。
起初他以为秦守平会藏,会卖,会借机抬价。可没想到,对方直接拆了,白送。
这不是傻,是高。
一来,没人能说他“私藏”;二来,人情落到了实处;三来,反衬出他易中海当年发旧暖水瓶还要贴横幅的做作。
更麻烦的是——这举动立住了“实诚人”人设。
以前院里说秦守平古怪、撞邪、练邪功,现在风向变了。有人说他“低调有本事”,有人说他“心里有数”,还有人说“他爹死得冤,这孩子能忍”。
这些话,比拳脚更难防。
他放下茶杯,杯底磕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这小子……比他爹难对付。”
他不是怕秦守平练拳,也不是怕他有门路。他怕的是对方不动声色,却一步步把局面翻过来。
昨天用“厂里裁员”套话的是刘海中,结果被反手一推,吓得跑回来说“易主任最近常去厂办”。今天拆缝纫机的是秦守平,结果全院都在夸他大方。
他没动手,可每一步都踩在别人心坎上。
易中海站起身,走到窗前,手指轻轻敲着窗框。
他得想办法。不能让这股风继续吹。
可怎么压?秦守平没犯错,没张扬,连话都少说。他送东西,合情合理;他分零件,人人得利。要是这时候他跳出来指责,反倒显得心虚。
他盯着秦守平的屋子。
那扇门关着,门口扫得干净,门边放着一双旧回力鞋,鞋面有补丁,但洗得发白。
一个穷小子,住老屋,穿破鞋,却能送出军工厂的缝纫机零件。
这不合常理。
可偏偏,没人能抓住把柄。
他退回桌边,重新倒了杯茶,手有点稳不住。
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不再是他在背后操控,而是秦守平在不动声色地重构。
他原以为这院子还是他的天下,可现在,话语权正在一点点滑走。
他喝了一口茶,烫得舌尖发麻,却没吐出来。
傍晚,秦守平出门打水。
他拎着铁皮桶,走过北屋窗下,脚步平稳。他知道窗后有人在看,但他没抬头。
他走到井边,放下桶,绳子一松,井底传来闷响。两秒后,他往上提,水满了。
回身时,他看见张姨抱着女儿从王婶家出来,那件婚纱改得合身,边角细密,针脚均匀。
“守平!”张姨喊他,“多亏了你那机头,孩子明天能穿新衣了!”
他点头,没说话。
他知道,这一针一线,缝的不只是嫁衣,更是他在院里的立足之地。
他拎着水桶往回走,路过北屋,窗帘又动了一下。
他没停,也没看。
他知道易中海在想什么。
可他不在乎。
他推开自家门,把水倒进缸里,放下桶,从兜里掏出那张写过纸条的旧纸,折了几下,塞进铁皮盒。
盒子里已经有几张类似的纸,都是他随手记下的事:谁家缺什么,谁需要什么,谁话里有话。
他合上盒子,放回床底。
然后他坐到桌前,翻开《八极拳》拳谱,在“猛虎硬爬山”旁边,写下“3”。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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