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守平把皮箱推回床底,手指在木沿上顿了顿。天刚蒙蒙亮,院里还没动静,他起身穿衣,动作轻得像怕惊动墙角的灰。
他照常扫了院子,挑了两担水,把煤球码在聋老太太门口。老人没说话,只从门缝递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他接过就走,没多看一眼。
西屋后墙堆着些碎土,颜色比周围的深,像是刚翻过不久。他蹲下装作捡柴,眼角扫过墙根。土是松的,上面压着半块破砖,边缘有拖拽的痕迹。他记下了位置,起身回屋,没再往那边看。
黄昏时他绕到西屋后窗,借着屋檐遮挡,贴墙靠近。窗纸破了个小洞,他凑上去,看见贾张氏弯腰掀开堂屋中央的地砖,底下露出一截木梯。她拎着一袋米下去,盖上地砖时用力拍了两下,又踩实才走开。
秦守平退开,手插进裤兜,钥匙还在。他没急着用,等了一夜。
五更天,全院还睡着。他摸出钥匙,轻轻拧开西屋后门。屋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贴着墙根走,脚步落得极慢。堂屋中央的地砖和昨晚一样,他蹲下,指尖顺着缝隙摸索,找到一处凸起,轻轻一撬,砖面松动。
他掀开地砖,一股霉味冲上来。木梯往下延伸,尽头漆黑一片。他打亮手电,顺着梯子下去,脚踩在泥地上,发出轻微的响。
地窖不大,四面是土墙,靠墙堆着十几个粮袋。他逐个翻开,大多是糙米、玉米面,袋子上没字。他继续翻,直到最里侧一袋白面,袋口露出半张泛黄的纸片。
他抽出来,借着手电光看清了字迹——“1962年第三季度,粮油供应票”,领取人栏写着“易中海代领”,盖着红章。票面右下角有个小洞,像是被虫蛀过。
他从怀里掏出老式胶片相机,对着粮票拍了一张。然后把票折好,塞进内衣口袋,紧贴胸口。
正要起身,头顶传来响动。
地砖被掀开的声音。
他立刻关掉手电,贴墙蹲下,呼吸放得极轻。上面有脚步声,接着是粗重的喘息。
“那小子……在地窖……”是贾东旭的声音,含糊不清,带着酒气。
秦守平没动。他知道贾东旭喝多了,夜里常乱走。可这次他停在地窖口没走,嘴里还在嘟囔:“藏……藏票……我妈不让说……”
秦守平的手慢慢移到腰侧,崩山劲缓缓运起,肌肉绷紧,随时能暴起制敌。
贾东旭骂了句什么,转身踉跄几步,趴在院角干呕起来。
秦守平抓住机会,轻手轻脚爬上梯子,探头看外面。贾东旭背对着西屋,头垂着,手撑着墙。他迅速合上地砖,抹平痕迹,从后门退出,反手锁好。
回到自己屋,他靠门站了几秒,确认没人跟来。然后走到桌前,掏出那张粮票,摊在灯下。
票面泛黄,红章边缘有些褪色,但字迹清晰。他盯着“代领”两个字,眼神沉了下来。
这票本该上交院委会统一分配,易中海却以代领名义私自截留。井底那张是散票,这张是整套,落款一致,时间相近。两张票能串起来,证明不是偶然,而是长期倒卖。
而贾张氏藏票,说明她和易中海早有勾结。偷粮不是为自家吃,是替人销赃。
他把粮票收好,从床下拿出记事簿,翻到“易宅”那页,在下面写了一行小字:“六二年,代领票,藏于贾家地窖。”
写完合上本子,他坐到床沿,从内衣袋取出玉佩,握在手里。
石头凉,但他没觉得冷。昨晚看到的画面还在脑子里——井台、火光、穿军装的人,还有那张写着“易承宗”的地契。
他现在知道,易家夺宅不是一天的事。从他爷爷那代开始,就在一步步蚕食。易中海干的这些事,不过是祖传的手段。
他把玉佩翻过来,虎头的眼睛在灯下反着光。他记得虎口有道裂痕,刚才在地窖没顾上细看。现在他用指甲轻轻拨开,裂口微微张开,里面那抹暗红更明显了。
不像颜料。
他用指尖蹭了蹭,有点涩,像是干透的东西。他没再碰,把玉佩重新收进贴身袋。
窗外天色微亮,风从檐下穿过,吹得窗纸轻轻抖。
他坐在床沿没动,手伸进内衣口袋,捏住那张粮票。纸面有些潮,但字迹没糊。
他知道这张票还不能用。现在拿出去,易中海会说是他栽赃。贾张氏也会抵赖,说票是捡的。
他得等。
等一个所有人都在场的时候,等一个谁也赖不掉的机会。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票,又想起贾东旭刚才那句“我妈不让说”。那不是醉话,是心虚。贾东旭知道内情,只是不敢说。
他把票叠好,塞进床板夹层。然后站起身,把煤油灯罩擦了擦,点上火。
灯亮了,屋里有了光。
他走到门边,拉开一道缝。院里没人,贾东旭还在院角躺着,手搭在膝盖上,脸朝地。贾张氏的屋门紧闭,窗帘没拉。
他退回屋内,从柜子里取出一双旧布鞋,放在门口。
这双鞋他一直没穿,是父亲留下的。鞋底硬,走路没声。今晚他可能还要出去,得换双不响的鞋。
他坐回床沿,盯着那双鞋。
天完全亮了,院里开始有动静。王婶开门倒水,聋老太太拄拐出来晒药。他听着外面的声音,一动不动。
手又伸进内衣口袋,摸了摸那张票。
还在。
他没拿出来,只是隔着布料,用指尖一遍遍摩挲着票面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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