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江城的老城区浸染得格外深沉。霓虹灯的流光溢彩到了这里便显得稀疏而乏力，只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投下几块孤零零的光斑。空气中混杂着油烟、劣质啤酒和某种若有若无的腐败气味，这里是城市的褶皱，是阳光不太愿意眷顾的角落。
林夜独自一人，缓步行走在这样一条狭窄而喧嚣的街道上。
他身上依旧是那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旧外套，与周围光着膀子划拳、唾沫横飞吹牛的环境格格不入。但他并非漫无目的。他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无声地扫描着周围的一切。
焦虑、疲惫、麻木、还有…那隐藏在酒精和夜色下的，蠢蠢欲动的恶意。
对此刻的他而言，这里不是破败的街区，而是一片尚未开发的…自助餐厅。
他的目标很明确——验证一个想法：能否主动寻找并吞噬恶念，加速力量的恢复。
很快，“食材”就自己送上了门。
街角一家生意颇为火爆的烧烤摊前，围着一群明显喝高了的壮汉。五六个人，剃着板寸，脖子上挂着金链子，胳膊上纹龙画虎，一个个脸红脖子粗，唾沫星子乱飞。
“老板！你他妈这羊肉串是羊肉吗？别是拿耗子肉糊弄老子！”一个满脸横肉，似乎是带头大哥的壮汉，猛地一拍油腻腻的折叠桌，震得桌上的啤酒瓶哐当作响。
摊主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系着沾满油污的围裙，脸上堆着小心翼翼的讨好笑容，连忙哈腰道：“强哥，您说笑了，绝对是正经羊肉，今早刚进的货…”
“放你娘的屁！”旁边一个瘦高个，三角眼一瞪，抓起一根铁签子就戳到摊主面前，“老子吃出一股骚味！你是不是没阉干净啊？啊？！”
恶毒的调侃引来同伙一阵哄堂大笑。
摊主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拳头攥紧了又松开，最终还是忍气吞声：“几位大哥，这顿算我的，算我的行不？再给各位烤点腰子？”
“算你的？老子差你这几个臭钱？”那叫强哥的猛地站起来，一把揪住摊主的衣领，酒气混合着口臭喷在他脸上，“你他妈这是看不起我强哥？觉得我吃不起？”
“不…不是…强哥您误会了…”摊主呼吸不畅，脸憋得通红，眼中满是恐惧和无助。周围的食客纷纷低下头，不敢多看，生怕引火烧身。
“误会？我看你就是欠收拾！”另一个胖子抄起一个空啤酒瓶，作势欲砸。
“暴戾”、“嚣张”、“欺压弱小”的兴奋感、“酒精刺激”下的疯狂…种种浓烈而污浊的负面情绪，如同肉眼可见的黑红色气流，从这群醉汉身上升腾而起，扭曲了周围的空气。
这味道…对林夜而言，如同饿汉闻到了肉香。
他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投向那团混乱。
就在这时，那瘦高个三角眼注意到了这个一直站着不动的“看客”，见他穿着寒酸，眼神淡漠，顿时把火气撒了过来：“看什么看？！滚你妈的！再看信不信老子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
强哥也松开摊主，醉醺醺地转过身，乜斜着眼打量林夜，嗤笑道：“哪来的穷酸玩意儿？也想学人路见不平？给老子滚远点，别碍着大爷们乐呵！”
面对这污言秽语和挑衅，林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他甚至没有看那几个叫嚣的醉汉，而是微微闭上了眼睛。
在他的“视觉”中，那几道从醉汉们头顶冒出的、张牙舞爪的黑红色恶念气流，仿佛受到了无形巨手的牵引，疯狂地挣脱了它们的主人，如同归巢的倦鸟，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体内！
嗡——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力量增长感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如同干涸的土地汲取到了甘霖！虽然量不大，但那种“进食”的快感，却无比真实！
“嘿！他妈的老子跟你说话呢！装聋作哑？！”瘦高个见林夜闭眼无视，顿觉受了侮辱，骂骂咧咧地就上前一步，伸手要去推搡林夜的肩膀。
就在他那油腻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林夜衣服的刹那——
林夜，猛地睁开了眼睛！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没有狰狞恐怖的表情。
但就在他睁眼的瞬间，一股冰冷、死寂、仿佛源自九幽最深处的精神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水，精准地笼罩了以他为中心的方圆数米！
那几个醉汉的动作瞬间僵住！
在他们的感知里，周围喧嚣的街道噪音、烧烤的烟火气、甚至同伴的呼吸声…全都消失了！世界陷入一片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而眼前那个穿着旧外套的年轻人，他的身影仿佛瞬间无限拔高，化为一尊矗立于黑暗中的魔神！他那双平静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无数扭曲、哀嚎的亡魂在沉浮，正冰冷地、贪婪地注视着他们！
更恐怖的是，他们感觉…自己被包围了！
不是被警察，不是被仇家！
是被无数双…看不见的、充满恶意的眼睛！从每一个阴影角落，从每一扇紧闭的窗户后面，从脚下冰冷的地底…无数道视线死死地钉在他们身上！充满了饥饿、怨恨、以及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呃…呃啊啊！！”
瘦高个首当其冲，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惊恐尖叫！他伸出去的手如同触电般缩回，整个人踉跄着向后跌倒，裤裆瞬间湿了一大片，散发出难闻的骚臭！
“鬼！有鬼啊！！”那胖子手里的啤酒瓶“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双手抱头，眼球暴突，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转身就想跑，却双腿发软，一屁股瘫坐在地，手脚并用地向后爬！
带头大哥强哥稍微撑得久一点，但也是脸色惨白如纸，冷汗如同瀑布般从额头滚落，牙齿咯咯作响。他拼命想鼓起勇气，想吼叫，却发现喉咙像是被无形鬼手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他感觉那些“眼睛”离他越来越近，冰冷的呼吸似乎已经喷到了他的后颈…
“跑…跑啊！！！”
最终，极致的恐惧彻底压垮了酒精带来的虚假勇气，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再也顾不上面子和兄弟，连滚带爬地转身就逃！
另外几个醉汉也早已魂飞魄散，哭爹喊娘地跟着狂奔，仿佛身后有厉鬼索命！有人摔倒了，磕破了膝盖和手掌，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继续疯跑，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转眼间，刚才还嚣张不可一世的几个壮汉，就如同丧家之犬般逃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地上一滩滩水渍和摔碎的酒瓶碎片，证明他们曾经存在过。
街角恢复了喧嚣，但气氛却变得极其诡异。
周围的食客和路人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看到那几个混混突然像是集体发了疯，自己吓自己，然后屁滚尿流地跑掉了。
众人看向那个依旧平静站在原地的年轻人，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好奇，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虽然不明白，但本能告诉他们，刚才的诡异事件肯定和这个气质独特的年轻人有关。
林夜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感受着体内又壮大了一丝的力量，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验证成功。主动狩猎，效率更高。
他走到依旧瘫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烧烤摊主面前，伸出了手。
摊主吓得一哆嗦，抬头看着林夜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犹豫了一下，还是颤抖着抓住了林夜的手，被拉了起来。
“谢…谢谢…”摊主声音发颤，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混混逃跑的方向，“兄弟，你…你没事吧？他们刚才…”
“我没事。”林夜语气平淡，“他们可能喝多，产生幻觉了。”
“幻觉？”摊主显然不信，但也不敢多问，只是苦笑，“这帮天杀的混蛋，隔三差五就来闹事，这生意真是没法做了…”
林夜心中一动，看似随意地问道：“没人管吗？这片谁负责？”
摊主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管？谁管啊！这片儿都归一个叫‘黑狗’的大哥管…保护费收得比谁都狠，真出了事，屁用没有！唉…”
黑狗…
林夜眼中闪过一丝幽光。
这个名字，和他从医院那几个混混记忆中读取到的信息对上了。
看来，是时候去这家“自助餐厅”的“后厨”看看了。那里的“食材”，想必更加“丰盛”。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对摊主点了点头，转身融入了夜色之中。
摊主看着林夜消失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那摊尿渍，猛地打了个寒颤，赶紧低头收拾起来，心里却莫名地记住了一个词——幻觉。
而林夜，则已经将“黑狗”和他的地盘，标记为了下一个…觅食点。
恶念初尝，滋味不错。
真正的盛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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