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林夜脸上。
他浑身湿透,单薄的外卖服紧紧黏在身上,勾勒出消瘦的轮廓。电瓶车歪倒在积水里,后轮还在可悲地空转。更惨的是保温箱——箱盖大开,里面几十份包装精致的外卖洒了一地,混着泥水,显然是不能要了。
“操!”林夜低骂一声,徒劳地想去捞起一份泡在污水里的麻辣香锅。指尖刚碰到塑料盒,手机就像索命一样响起来。
催单的提示音和顾客的辱骂短信争先恐后地弹出来:
“超时半小时了!死外面了?”
“傻B玩意会不会送外卖?”
“再不送到老子投诉到你破产!”
雨水顺着刘海流进眼睛,又涩又疼。林夜抹了把脸,看着一地狼藉,心里凉了半截。这一单超时罚款加上餐损赔偿,他今天算是白干了,不,可能还得倒贴。
但他没时间多想,咬咬牙,扶起电瓶车——还好,虽然爆胎了但还能勉强骑。他捡起唯一一盒幸免于难的外卖,跨上车,朝着那个高档小区“锦绣豪庭”猛蹬。
……
好不容易瘸着车赶到小区门口,保安看他像个落汤鸡似的,眼神里的鄙夷毫不掩饰。
“喂,送外卖的不能进!放门口!”
林夜喘着粗气:“哥,麻烦通融下,超时太久了,顾客催得急……”
“规矩就是规矩!”保安不耐烦地挥手,“赶紧的,别堵门!”
林夜没办法,只能低头给顾客打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一个尖利的女声劈头盖脸砸过来:
“喂?!你到哪了?我饿死了你知道吗!”
“对不起女士,我车坏了,现在就在您小区门口,您看……”
“门口?我让你送上门!听不懂人话?你知不知道我男朋友是谁?信不信我一句话让你在这行混不下去!”
林夜攥紧了手机,指节发白,但声音还得压着:“实在抱歉,雨太大了,保安不让进……”
“我不管!给你三分钟,不上来我就投诉!”
电话被狠狠挂断。
林夜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混着雨水灌进肺里,刺得他生疼。他再次看向保安,几乎是在哀求:“大哥,就这一次,我很快下来……”
保安嗤笑一声,扭过头去,干脆不理他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夜像尊雕像一样淋在雨里。
终于,一个穿着真丝睡袍、裹着披肩的年轻女人打着伞,慢悠悠地从里面走出来。她看到林夜,眉头立刻拧成一团。
“就是你?超时四十分钟!”她尖声道,“你知道我时间多宝贵吗?等你这一会儿,我一张面膜都做完了!”
林夜连忙把那份仅存的外卖递过去,弯腰道歉:“对不起,实在对不起,路上出了点意外……”
女人接过袋子,瞥了一眼,突然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叫起来:“这什么啊!袋子都湿了!脏死了!你们送外卖的都不讲卫生的吗?”
“雨太大了,我……”
“闭嘴!穷鬼!送这么慢,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废物!”
女人越骂越难听,猛地将外卖袋狠狠砸向林夜!
“拿着你的垃圾滚!差评!投诉!我一定要投诉到你滚蛋!”
油腻的汤汁和饭菜从破掉的塑料袋里溅出来,混着雨水,泼了林夜满头满身。
他僵在原地。
头发耷拉着,油污顺着发梢滴落。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垂在身侧的拳头死死攥紧,骨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微微颤抖。
但仅仅一秒,那拳头就松开了。
他低下头,声音沙哑:“……对不起。”
女人仿佛打赢了一场仗,冷哼一声,嫌弃地掸了掸睡衣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转身扭着腰走了。
保安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
回到站点,风暴才刚刚开始。
“林夜!你他妈看看!一天之内!三个差评!两个投诉!餐损赔偿三百!公司罚款五百!”
肥头大耳的赵经理把单据拍得震天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夜脸上。
“你是猪吗?啊?车坏了?路滑?那是理由吗?别人怎么没事?废物就是废物!干不了就赶紧滚蛋!老子看见你就晦气!”
站点里其他骑手或同情或看戏或麻木地看着,没人敢吭声。
林夜低着头,沉默地听着every一句辱骂。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冰冷刺骨,却远不及心口的寒意。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是妻子苏婉。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情绪,走到角落接起电话,声音瞬间变得无比温柔:“喂,婉婉。”
电话那头的声音疲惫不堪,还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窘迫:“阿夜……晓晓幼儿园催缴学费了……园长说,最晚明天……能不能……”
林夜的心猛地一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看了一眼还在骂骂咧咧的赵经理,又看了看手里那张五百块的罚款单。
然后他用最轻松、最令人安心的语气对着话筒说:
“放心,婉婉,别担心。钱的事我有办法,明天一定能交上。”
又温柔地安慰了妻子几句,林夜才挂断电话。
他慢慢抬起头,窗外是连绵不绝的冰冷雨夜。
罚款单在他手中被捏成一团。
一种巨大的、无法言说的空洞和疲惫席卷了他。
我是谁?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总觉得眼前这一切……
不该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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