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爹”喊得是山崩地裂,情真意切。
马车旁的侍卫魏昭,惊得下巴都快砸到脚面上了。
他看着自家主子那被玷污的云锦长靴,内心世界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沈鸢的BUG系统面板上,清晰地刷新出了魏昭的实时弹幕:
【我靠!这哪来的小丫头片子,疯了吧!竟敢当街碰瓷咱们主子?】
【主子有八百个洁癖,除了陛下谁都近不了身!这丫头的腿是不想要了吗?一会别被主子一脚踹飞,再打折了!】
哦豁,洁癖?还想打断她的腿?
沈鸢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哭得更惨了。
她一边流着金豆子,一边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抽抽噎噎地指着魏昭,对腿的主人告状:
“爹!你快看,这个叔叔好凶!他、他心里正想着让你打断我的腿!”
魏昭的内心吐槽戛然而止,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容珩忍住想要一掌拍死女孩的冲动。
他垂下眼帘,视线落在了自己腿上这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形挂件”上。
女孩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瘦得像根豆芽菜,看向女孩眼睛的时候,瞬间呆住。
“爹,你不要不认我啊!”沈鸢见他发愣,立刻加大了戏码。
她伸出脏兮兮的小爪子,颤巍巍地指向容珩腰间悬挂的一块龙纹玉佩,哭得声嘶力竭:
“我娘说了,你出门是给我赚奶粉钱去了!她说你腰上这块龙纹玉佩就是信物!
府里的人都骂我是没爹的野种,他们还想打死我……呜呜呜……爹,你快告诉他们,我不是!”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毫不客气地全蹭在了容珩那价值千金的云锦长袍上。
容珩:“……”
魏昭:“……”
几个气喘吁吁的家丁终于追了上来。
他们看到沈鸢竟抱着帝师的大腿,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当场跪下。
为首的管事更是两腿发软,但一想到相爷的命令,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颤抖着声音行礼:
“帝、帝师大人……这、这是我们相府的小丫鬟,脑子不清白,冲撞了您,我们……我们这就把她带走!”
管事说着,就要伸手去抓沈鸢。
沈鸢闻言,仿佛受惊的兔子,双手抱得更紧了,恨不得整个人盘在容珩腿上,她抬起头尖叫:
“爹,救我!他们要抓我回去,杀了我啊!”
这一声尖叫凄厉无比。
管事被她喊得心惊肉跳,差点当场尿出来。
他看着容珩那张比腊月寒冰还冷的脸,只感觉下一秒就能去见他太奶。
“帝师大人明鉴!”管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这丫头是我们相府的……的痴傻小姐,整日疯疯癫癫,胡言乱语!我们这就把她带回去严加看管!”
听到“相府”二字,容珩那双古井无波的凤眸里,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讥诮。
他的视线从沈鸢身上那件满是污泥和血迹的破烂衣衫上扫过,最后落在那管事油光水滑的脸上。
他没说话,却压得人们喘不过气。
管事被他看得冷汗直流,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胡编乱造:
“是……是这丫头自己不慎落水,我们这才把她救上来,谁知她不知好歹,还到处乱跑!”
这谎话编得自己都快信了。
可他话音刚落,沈鸢的BUG系统面板上,那管事头顶的标签就疯狂刷新了。
【BUG:色厉内荏。状态:极度心虚,谎言即将被戳穿的恐惧,双腿已经开始打摆子,裤裆有温热的预感。】
裤裆有温热的预感?
沈鸢差点没绷住笑出声。
她立刻抬起挂满泪珠的小脸,一脸天真的说道:“你撒谎!”
“你刚才在柴房里,明明跟王婆子说,要把我按进府后的荷花池里淹死,伪装成我自己失足落水!这样相爷不仅不会怪罪,还会赏你们每人十两银子!”
管事的脸色“唰”的一下,从惨白变成了死灰。
他……他确实跟王婆子这么商量过来着!
魏昭看向管事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这相府的人也太黑心了!
容珩饶有兴致地看着腿上这个小挂件,她好似总能精准地戳中旁人隐藏最深的心思,实在有趣。
他终于缓缓开口,声音清冷:“这么说,本座打扰你们了?”
这一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座大山压在了管事心头。
“放肆!”
魏昭上前一步,一记干净利落的窝心脚,直接踹在管事的胸口上。
“噗——”
管事像个破麻袋一样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当场昏死过去。
“冲撞帝师,构陷污蔑主子,拖下去,送去京兆府好好审审,相府的家丁是如何‘救主’的!”魏昭声音冷厉。
一挥手,几个侍卫立刻上前,将那几个吓瘫了的家丁一并拖走。
朱雀大街上,瞬间恢复了诡异的安静。
所有人都被帝师这雷厉风行的手段给镇住了,同时也对那个还死死抱着帝师大腿的小姑娘,投去了更好奇的目光。
解决了追兵,沈鸢心里长舒一口气。
但是她能感觉到,抱着的大腿主人,身体已经僵硬到了极点。
容珩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棘手。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云锦长靴上,印着一个清晰的、脏兮兮的小手印,洁癖让他额角的青筋都跳了跳。
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柴火混合着血腥和泥土的复杂味道。
容珩试着动了动腿,没抽出来。
那小东西跟牛皮糖似的,粘得死紧。
他耐着性子,生平第一次主动蹲下身,视线与她齐平,试图把她从自己腿上撕下来:“起来。”
声音又冷又硬,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别扭。
沈鸢哪里肯放!
放开你,我下一秒就得被打包送回相府,下场只会比刚才更惨!
她小手死死攥着他的衣袍,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
她仰起那张五颜六色的小脸,哭得更大声了,演技之精湛,连她自己都想给自己颁个小金人。
“爹!你是不是嫌弃鸢鸢了?你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你要是不认我,他们等会儿还会派更厉害的人来杀我的!爹,你带我回家好不好?求求你了!”
她哭得抽抽搭搭,还不忘给自己加戏:“鸢鸢以后每天只吃一碗饭!不,半碗!鸢鸢吃半碗饭就够了!鸢鸢很好养的!”
容珩:“……”
魏昭在一旁看得眼角直抽抽。
他家主子是权倾朝野的帝师,不是开善堂的啊!这丫头片子,真是个人才!
容珩深深地看着她。
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虽然充满了惊恐和哀求,但在那层水光之下,却藏着一丝毫不掩饰的狡黠。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兔,而是一只为了活命,敢于向猛虎龇牙的……小狐狸。
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