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陈红兵的背影越来越远，刘海中吭哧吭哧地把板车推进了仓库。
手起刀落，顺着猪骨轻轻一划拉。
精瘦的里脊肉、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紧实有嚼头的腱子肉……切成小块，切不动的干脆连骨带筋一刀剁下，丢进篮子里。
“藏进菜窖，等风头一过，就关起门来，给大家伙分肉！”刘海中黝黑的眼珠泛着阴狠的光，嘴角噙着算计得逞的冷笑。
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老百姓肚子里早就没油水了。
平时吃个鸡蛋都得琢磨半天，像猪肉这种奢侈玩意，平常人只有在年节时候才能尝上一口。
现在每家每户，至少能分到五斤肉，这诱惑，谁能扛得住？
贾二狗在一旁暗中咬牙，恨不得立刻跳出去，抽死这帮黑心肝的王八蛋！
直到一群人鱼贯离开菜窖，贾二狗这才现身。
刚才那一下，他差点没沉住气，要不是想让刘海中这条老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也用不着忍得这么辛苦。
菜窖里堆得像小山似的肉，还有老徐家过冬囤的白菜梆子、老葛家压箱底的二斤玉米面、一大爷家的粮票和布票……
呵，还真是拧成一股绳了？一致对外，唬谁呢！
既然你们这么信任刘海中，把余粮统统藏在他家菜窖，那就别怪我心黑手狠，让你们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贾二狗翻开竹篓，把热腾腾的猪肉丢进空间里。
就凭你们，也配吃肉？
聋老太太的五斤高粱面，收！
许大茂囤的十斤土豆，收！
两桶麦乳精、两袋红糖，这是傻柱攒钱买来给秦淮茹补身子的？
不愧是掌勺的大师傅，出手就是阔绰！
收！收！通通收！
偌大的菜窖，顷刻间只剩下冷风、老鼠和蜘蛛网，这下看刘海中怎么向邻居们交代。
早不失窃晚不失窃，偏偏这节骨眼上丢东西。
就算他们表面不吵，也会开始互相怀疑。
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整个大院的势力就会土崩瓦解，接下来逐个击破，那可就省事多了！
……
“二狗哥！你摊上大事了！别磨蹭了，快跟我走！”
贾二狗干脆利落地抹了刀口，其余两个杀猪匠合力抬起两百多斤重的黑猪，哐当一声扔进木桶，桶里热水咕嘟咕嘟冒着白汽。
来人正是仓库管理员丁大宝，前世是贾二狗最信得过的兄弟。
丁大宝家里穷，独自拉扯三个弟弟妹妹，工钱刚够糊口。
后来为了帮贾二狗赎身，攒够了彩礼钱，私留猪肉卖去黑市，被棒梗举报，惨死于批斗大会上。
贾二狗抬眼扫了眼火急火燎的丁大宝，继续低头烫猪毛。
“闪一边去，没瞅见我忙着杀猪呢？”
他清楚丁大宝嘴快心急的臭毛病，哪怕再感动激动，也不敢露出半点马脚。
锋利的刮刀沿着猪的背脊游走，猪毛纷纷掉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
贾二狗动作麻利，不一会就刮得干干净净。
丁大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旁边蹦哒个不停，嘴里喊得声嘶力竭：
“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闲心杀猪？！刘志刚那个狗日的，说你用病猪糊弄上面，贪了公家钱！”
“曲站长都被惊动了，他闹着要报给革委会，红袖章马上就到，被抓住了，非得给你下放牛棚不可！”
贾二狗笑出声来，重活一世，丁大宝的胆子还是这么小。
“怕什么？我巴不得他把事闹大！刘志刚最好能把天都捅出个窟窿来！”
丁大宝懵了，瞪大眼睛看着贾二狗，像在看一个疯子。
“二狗哥，你不会是中邪了吧？红袖章可不是讲理的主儿，一旦被抓，吃的可不是素食！他们屈打成招可狠着呢！你这小身板……”
贾二狗昂首挺胸，根本不虚，反问一句：“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凭啥就认定我收的是病猪？”
白刀子捅进猪肚子，拔出来那一刻，滚烫的鲜血喷溅上贾二狗的脸！
“虽说刘志刚尽干些缺德事，但他毕竟做了十几年肉检员，眼力还算有的。二狗哥，我信你，可我信也没用啊！拿主意的是站长！”
丁大宝急得原地转圈：“进了革委会，那就是黑的能说成白的，你再不跑就真没机会了！”
贾二狗不急不躁，干脆利落地放下屠刀。
“来不及了。”
伴随“咣当”一声响，脚步声由远及近。
刘志刚带着红袖章破门而入：“同志，他就是贾二狗，用病猪糊弄我们食品站，贪了国家的钱！”
丁大宝立刻挡在前面，“二狗哥是冤枉的！姓刘的你就是公报私仇，谁不知道你是刘海中的亲戚！”
“放你娘的狗屁！”刘志刚破口大骂，“同志，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现在就搜贾二狗家，他肯定把赃款藏灶台底下了！”
革委会主任林建业自上而下打量贾二狗，语气凌厉：“接到群众举报，你以权谋私，用公家资金收病猪。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贾二狗神色如常，摇了摇头，像是一拳砸进了棉花里，让刘志刚憋得脸红脖子粗。
“你以为你装哑巴，我就治不了你？”他咬牙切齿，猛地一挥手，“我有证人！”
门口一群人立刻冲进来，装模作样地哭天喊地。
“我亲眼看到他藏钱在灶台底下！”
“我从食品站买的后腿肉，吃完全家闹肚子，差点送医院，票据都还在呢！”
一伙人抱着肚子哇哇乱叫，现场顿时乱成一锅粥。
林建业怒视贾二狗，冷声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贾二狗早有准备，冷笑一声：“我说他们合伙栽赃，您信吗？”
林建业当然不信，哪有那么多人专门害一个屠户？
秦淮茹哭得梨花带雨，“林主任，我是他嫂子，他昨天打得我家棒梗差点断气，他啥事干不出来！”
刘海中也跟着添油加醋：“他连公安都能骗，您千万别信他的鬼话！”
周围工人指指点点。
“这小子看着老实，心可真黑！”
“听说他还把婶子告了送进去，冷血啊！”
“这不就是地主那一套？连自家人都下得去手！”
丁大宝想辩解，却根本插不上话。
“跟我们走一趟吧。”林建业皱着眉头，示意两名红袖章左右架起贾二狗，押着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