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的赵承宗来到长春宫，一眼就认出了赵德昭。
赵德昭国字脸，眉毛又浓又黑，眼睛目光锐利，仿佛能洞察人心。
身材比同龄人高半头，面相跟官家有八分相似。
赵德昭打量赵承宗，只见他俊秀清雅，透着书卷气。眼睛乌黑明亮，露出几分稚气。
“承宗参见大皇子。”赵承宗慢慢跪下，行了一个标准的跪礼。
“别客气，以后再见面，行抱拳礼即可。”赵德昭双手扶他。
“礼不可废。”赵承宗身子后仰，躲开赵德昭的搀扶。
他自己站起来，站在赵德昭身前，脸上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微笑。
气氛突然尴尬了，曹璨和石保吉等人都看向这边。
赵德昭在心里骂赵普，果然是个谨慎多疑的老狐狸，竟然将长春宫视为刀山火海。
这时，程夫子来到，早课正式开始。
七个男童坐成半月形，赵德昭坐中间，左边是曹璨，右边是赵承宗。
程夫子讲千字文，赵承宗早背得滚瓜烂熟，依然全神贯注的听讲，目光始终不离程夫子。
半个时辰过去，他始终目不斜视。
赵德昭感到了压力，这孩子心志坚定，自制力极强，是当特工的料子。
一个孩子如果先入为主，对另一个孩子有了偏见，这辈子都很难矫正了。
“休息一刻。”程夫子由宫女搀着起身，去隔壁的休息室喝茶。
曹璨和石保吉围过来，赵德昭拿出蜜饯杏子，分给小朋友们。
“谢大皇子。”赵承宗将杏子放进书桌，继续阅读千字文。
其余伴读吃着甜杏，围着赵德昭聊天，时不时爆发出笑声。
曹璨看一眼格格不入的赵承宗，轻声道：“昭哥，我知道潘惟固被禁足的原因了。”
“惟固被禁足了？快说快说。”孩子们来了兴趣。
“京城新开一家金钩赌坊，老板精通天下赌具，惟固跟他赌投壶，输了潘家祖传的玉如意……”
“不可能，惟固是京城第一投壶手，怎么可能输？”石保吉急切道。
曹璨摇头：“他输了，一直被潘师父禁足。那老鸨好生厉害，十投十中……”
孩子们看向曹璨，听他描述金钩赌坊的厉害。
在他的描述中，直接把老鸨描述成了赌王。
赵德昭从他的话中提取情报：赌坊敢收潘家的传家宝，潘美又不去讨要，说明赌坊的后台很硬。
其次，赌坊老鸨赌术很高，自称精通天下赌术，确实不是一般人。
赵德昭打量赵承宗，这小子还是专心读书，赌王这么有趣的话题，他不感兴趣。
儿童外交遭遇了最大的危机。
赵普做得滴水不漏，看赵承宗的样子，是要把冷暴力执行到底了。
赵德昭心中一冷：“赵普，老狐狸，我跟你杠上了。我要把你的嫡长子训练成我的小迷弟，到那个时候，我让你求我。”
与此同时，他也萌生了结交潘美的策略：找时间去金钩赌坊，赢回潘家的玉如意。
怎么赢？
他开始冥思苦想，麻将、牌九、骰子、投壶……
赵德昭摇头，赌坊老鸨是赌王，玩这些赢不到他，只能用前世的赌具赢他。
突然，他想到了拼图游戏，顿时扬起嘴角。
“咳咳咳……”程夫子看着他，柔声开口，“德昭。”
“弟子知错，请夫子责罚。”赵德昭立刻起身。
“你认真听讲，下不为例。”程夫子沉声道。
赵德昭重新坐下，用眼角余光发现，赵承宗竟然轻轻摇头。
他气笑了，这个臭小子，必须给他一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第二节课下课，孩子们又围在赵德昭身边，赵承宗还是自顾自地看书。
“弟兄们，我给大家讲个故事，故事的名字叫葫芦兄弟。”赵德昭笑着道。
学堂里顿时安静下来，曹璨等人看向他。
“很久很久以前，昆仑山里住着一位老丈。他采药时，发现了一株奇特的葫芦藤。这株藤蔓与众不同，扎根于七彩神峰之上，闪烁着七种光芒。”
学堂里面更加安静，伴读们被浓浓的神话色彩吸引。
赵德昭发现，赵承宗虽然低头看书，但脑袋却向这边歪了一些，说明他在认真听。
他继续讲，葫芦藤结出了七色葫芦，葫芦吸收天地精华，一天天长大。
当他讲到蛇精和蝎子精时，公子们瞪大双眼，薛纬吓得捂着嘴。
赵承宗疑窦丛生，昆仑山在哪，为什么是七色葫芦，蛇和蝎子能成精吗……
当赵德昭讲到蛇精施展妖法，火烧老丈的茅屋，把老丈抓到妖洞里，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赵承宗歪头的幅度更大，书也没有翻页，心中暗骂妖精真坏，为啥要抓善良的老丈？
赵德昭微微一笑，毕竟是十岁的孩子，肯定禁不住葫芦娃的诱惑。
他讲完大娃闯进妖洞救爷爷，用搬动山岳的力量跟妖精搏斗，最后被困在陷阱中，等待兄弟们救援。
“昭哥，妖精会不会杀大娃？千万不能杀呀。”
“快讲啊，后来怎样，其他葫芦会不会救老丈和大娃？”
“大娃力大无穷，二娃有什么本事？昭哥快讲，急死我了。”
……公子们急得抓耳挠腮，一个个瞪大双眼。
赵承宗很想问大娃会不会死，突然想起父亲的教诲，只能忍住冲动。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明天分解。”赵德昭淡淡一笑，吊他们胃口。
公子们急得抓耳挠腮，却不敢逼大皇子讲。
赵承宗暗叫可惜，心里也是痒痒的。
赵德昭趴在石保吉耳边：“告诉石二叔，请他帮我调查金钩赌坊的后台。”
石保吉拍拍胸脯：“昭哥，明天还讲葫芦娃吗？”
赵德昭点头，提笔写出拼图的设计思路，交给曹璨。
曹璨仔细看一遍，惊道：“这玩具挺有意思的，我也想玩。”
“你让父亲多做几个，咱们人手一个。”赵德昭说道。
一天的课程结束，到了下午，许长安送公子们回家。
赵承宗回家，去书房给赵普请安，详细讲述陪读经过，以及葫芦兄弟的第一集。
赵普紧皱眉头，右手的五指轮流敲击桌面。
“阿爹，大皇子跟以前判若两人，读书也很刻苦，不惹人厌了。”赵承宗轻声说。
“这样的人最危险，你记住！”赵普沉声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赵承宗低下头，不敢看父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