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北郡城西,瓦砾巷。
各种乱七八糟的土坯房挤在一起,墙壁糊着黄泥,布满裂缝。
土路坑洼泥泞,到处是阴沟和拐角。
这里是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藏污纳垢,四通八达,最适合交易。
巷子深处,一间破屋前。
苏砚辰一副土财主打扮,坐在一张破木桌前喝茶。
这里既适合藏身,又能看到远处的巷口。
“想不到啊,苏……苏爷,”卫爷苦笑着。
“我卫老某人在道上混了半辈子,有一天能跟缉尘司的校尉坐一张桌子喝茶。”
苏砚辰眼皮都没抬:“卫爷,你该庆幸,今天抓你的人是我。”
换个人,你就不是在这里了,这茶,你得进去喝。”
卫爷手抖了抖,脸色有些白。
“疤爷,确定会来?”苏砚辰还是不放心,再次向卫爷确认。
疤爷要是不来,那杀手就不会上钩。
苏砚辰谋划了这么久,决不能出任何差错。
“会来,一定会来!”卫爷赶紧点头。
“我怎么也算是疤爷的老主顾了,这次说要的量大,请他务必亲前自来。”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个东西,小心翼翼推过来。
那是一小块黑沉木,刻着个鬼面符纹。
“疤爷派人送来的信物,见到这个,就代表他答应交易了。”
苏砚辰拈起来看了看。
“行。”
他随手把脚边两个沉甸甸的布袋子拎起来,咚一声扔桌上。
袋口松开,里面钱银露了出来。
有完整的银锭,也有小块的碎银,还有一些珠宝和银票。
一看就是临时凑齐的。
“钱,只多不少,让你的人收好。”
苏砚辰一副豪横的模样,也不知装给谁看。
卫爷看着那两袋银子,有点发懵:“苏校尉,何必动真金白银?咱们不就为引那杀手出来吗?”
“做戏不做全套,骗鬼呢?”
“等会疤爷来了,你空着手跟他聊?”
“杀手若是躲在暗处观察,一眼便能看穿真假。”
卫爷点头:“……还是苏校尉想得周到。”
他挥挥手,身后一个手下赶忙上前,费力地抱起钱袋,退到后面守着。
就在这时,苏砚辰脑海里,昭阳冰冷的声音响起:
“小子,你太急了,现在还不是引出那杀手的最佳时机,你的实力还远远不够!”
“你以为那日你侥幸胜过张崇山,凭的是你自己的本事吗?”
“我不出手,那姓云的不出手,你和你的废物手下早已被他碾成灰了!”
苏砚辰当然知道这一点。
他才司玄境中期。
如果司元境后期的张崇山一开始就使出全力,他根本一点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昭阳继续说道:“那杀手,也是司元境后期,手段狠辣,藏形匿影的本事更是顶尖,比张崇山更危险!”
“你现在这点微末道行,加上那几个不成器的手下,布下的陷阱在他眼里就是小孩过家家的把戏。”
“对上他,你毫无胜算,不过是送死!”
苏砚辰攥紧茶杯,深吸一口气,将碗里浑浊的茶水一饮而尽。
“昭阳,我知道风险。但那是杀我爹娘的仇人!血仇在身,我一刻也等不得!”
“不试试,怎么知道杀不杀得了他?”
是啊,仇人就近在眼前。
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放手!
更何况,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他猛地放下碗,目光扫过周围。
破屋斜对面,张大福庞大的身躯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他身前那面土黄色木盾紧贴着地面,盾面泛着土黄色微光,厚重沉凝的气息被死死压制。
胖子额角全是汗珠,显然紧张到了极点。
更远处,一处塌陷的屋顶破洞后面,陈默静静伏着。
他双手戴着那副乌沉的指套,死死锁定着破屋前唯一的通道。
而在瓦砾巷一个关键的岔口阴影里,陆圆圆藏身在此。
她小脸绷紧,注视着周围的所有风吹草动。
除了这明面上的三人,苏砚辰还布下了几个阴损陷阱。
几缕暗金丝线,绷在矮墙和断柱之间,正是缚灵金丝网,一旦触发,缠绕束缚,专破护体灵力。
交易点周围的地面,看似坑洼泥泞,实则被他埋下了几张陷地符,一旦激发,方圆数丈内瞬间化为流沙泥沼,纵是高手也难逃迟滞。
破败屋檐的瓦砾缝隙里,藏着一个不起眼的冰魄针匣,机关触发后,寒毒冰针将精准射向触发者。中者血脉凝滞,动作迟缓。
这三重布置,阴狠实用,是缉尘司对付高手的秘密手段。
再加上卫爷几个人,以多击少。
在苏砚辰看来,未必不能取胜。
“哼,那你便自求多福吧!”昭阳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卫爷越等越紧张。
他身后两名手下捂着钱袋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苏砚辰尽管内心翻江倒海,杀意汹涌,面上却强行维持着镇定,甚至还拿起茶壶给卫爷续了半碗茶水。
“沉住气。”
“疤爷还没到,你慌什么。”
就在这时!
巷口方向,一个身影出现。
斗笠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的下巴。
步履沉稳,不疾不徐,朝着这边走来。
卫爷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识地眯起眼仔细辨认,随即脸色一变。
“不对!这不是疤爷!疤爷不是这身形!而且疤爷出来,身边至少带两个人!”
“这人……不对劲!”
苏砚辰眼中寒光爆射,他猛地起身,周身灵力绷紧!
“不是疤爷?”
“那就是他!杀手来了!”
气氛瞬间凝固!
卫爷和他两个手下惊骇不已,下意识地就想往后缩。
“还没交易,他就来了?!”
苏砚辰右手虚握,仿佛随时要抽手出击。
他心中默念:“来吧,等你很久了……”
然而,那戴斗笠的人,对这一切都恍若未觉。
他迈着沉稳的步子,径直来到破桌前。
就在苏砚辰即将暴起、卫爷快要窒息的瞬间。
那人抬手,轻轻摘下了头上的斗笠。
一张清俊、冷冽的脸庞露了出来。
剑眉星目,神情淡漠。
竟是云然!
他随意地将斗笠放在破桌上,目光扫过如临大敌的卫爷三人,最后落在苏砚辰错愕的脸上。
“苏校尉。”
“仇不是这样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