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历史小说 > 重生南明:雄关漫道真如铁 > 第2章 死中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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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

滁州驿馆。

灯下,朱聿键仔细看着太监李宝“想办法”弄来的近期邸报和零星塘报。

字里行间,无不弥漫着一股亡国的腐朽气息。

天下,早已不是朱家的天下。

北京城头,插的是大清顺治的龙旗。多尔衮稳坐武英殿,正疯狂拷掠前明官绅,充作军资。八旗劲旅,磨刀霍霍。关宁铁骑降了,吴三桂那厮做了开路先锋。

李自成的大顺军,在庆都、在真定,被八旗兵杀得尸横遍野,正狼狈西窜,元气大伤。昔日席卷天下的闯王,如今成了丧家之犬。偌大的北方,已尽染膻腥。

南京。秦淮河畔,依旧夜夜笙歌。弘光帝深居宫闱,忙着选秀、看戏。马士英、阮大铖之流把持朝政,排挤忠良,与东林、复社斗得你死我活。

史可法已陛辞出京,徒有督师之名,却调不动江北四镇那些骄兵悍将。高杰跋扈,黄得功睚眦,二刘首鼠两端。淮扬防线,千疮百孔。左良玉拥兵武昌,心思难测。郑芝龙盘踞闽海,只识金银。张献忠屠川自立,凶焰滔天。

更可笑的是,“联虏平寇”成了国策。朱由崧竟然幼稚的以为野蛮的鞑子是他的友军,幻想着借其兵马扫平流寇,共享太平。

这大明,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已经烂透了!就像一艘即将沉没的破船,船上的人还在争抢着最后几块木板,对着逼近的冰山视而不见,甚至幻想着冰山能帮他们撞死水里的几只落水狗。

朱聿键放下邸报,指尖冰凉。

他知道历史走向。他知道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知道永历帝被弓弦绞杀于昆明蓖子坡,知道郑成功英年早逝,知道李定国呕血而亡……他知道这片土地即将承受的深重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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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花噼啪爆了一下。

朱聿键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冷雨夹杂着晚风灌入,吹动他额前的散发。

他闭上眼,眉头紧皱,脑子开始飞速的运转。

现在的局势已经明朗得像秃子头上的虱子——清廷实力最强,势头最猛,野心最大,是首要死敌。大顺、大西军是挣扎的困兽,可引为暂援,却不可倚靠。南明朝廷……呵,一堆糊不上墙的烂泥。

他的出路在哪里?

去广西平乐府?做个太平王爷?简直是笑话!等到清军铁骑南下,广西又能偏安几时?他不过是换个地方等死,甚至死得更憋屈。

不能去广西。绝不能!

朱聿键猛地睁开眼,眼底那点虚弱迷茫已被彻底烧尽,只剩下冷冽如冰、炽烈如火的决意。

他死过一次,从洪水中捡回这条命,不是用来苟延残喘,等着再死一次的!

老兵的血在他灵魂里苏醒——要想活下去,要想赢,就得手里有枪,身边有兵!

枪杆子里出政权。

这句话,放之四海而皆准,何况是在这乱世!

可是,他是藩王。

大明祖制,藩王不掌兵!不得干预地方政务!这是套在他脖子上最坚固的一道枷锁。比凤阳的高墙更无形,更致命。

怎么办?

硬来?直接拉队伍?立刻就会被扣上谋反的罪名,不用等清军来,弘光朝廷就会先派兵剿了他这个“唐藩逆贼”。

当务之急,就是要打破这该死的祖制!

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他合理合法地插手军务、招募壮丁、训练士卒的借口!

清军威胁?流寇扰境?地方不靖?护卫藩驾?……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现代市长的组织协调能力、对资源的调配算计和对历史的先知,与历史上朱聿键曾在南阳募兵抗贼的记忆碎片相互碰撞、融合。

朱聿键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堆邸报上。

“路振飞……总督漕运,巡抚淮扬……在淮安设立“义武营”,募兵数千人,欲北上勤王……”

“五月,阮大铖由兵部右侍郎晋为兵部尚书...”

“司礼太监田成,最有权势、最受弘光帝信任...贪财无厌,以致‘金刀莫试割,长弓早上弦,求田方得禄,买马即为官’的民谣广为流传。”

他将巨大的《大明一统堪舆全图》展开,铺在桌上。

滁州、淮安、南京、扬州、江阴、舟山、杭州、安庆、庐州、芜湖、九江、南昌、长沙、荆州......

修长的手指缓缓滑过一个又一个的地名,一个个碎片化的信息,开始在他脑中拼接、组合、推演。

一个大胆甚至疯狂的计划,开始在他心中迅速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风险极大。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但他别无选择。就像在左江的堤坝上,他别无选择。

他转身,目光锐利如刀,落在角落里那把装饰性的、甚至有些锈蚀的王府仪剑上。

剑虽锈,亦可磨。磨利了,一样能杀人。

“李宝。”朱聿键忽然开口。

太监李宝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奴才在。”

“传令!”朱聿键语气平静的说道,“明日一早,转道淮安府。”

太监李宝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劝谏道:“王爷,旨意是让咱们去广西平乐府......”

“按我说的去办!”朱聿键的声音依旧沙哑,却透出一股不容抗拒的铁血意味。

李宝被他语气里的杀气惊得一颤,连忙低下头去。

“另外,马上着人给漕运总督府送上一份拜帖,就说我念及路大人昔日扶助之恩,将于近日登门致谢。”朱聿键顿了顿,接着交代道:“再派快马去告诉朱聿鐭和朱聿锷,让他们不必来滁州了,直接去淮安府等我。”

“是。”李宝低头应道,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和惊惧。

朱聿键不再说话,转头看向窗外。

雨还在下。

偶有沉闷的雷声响起,如同战鼓的前奏。

滁州城的轮廓在无边的黑夜里显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这里,将是他挣脱命运绳索的第一站。

既然来了,既然没死在左江的滔天洪水里,那就不能白来!

这一次,他不仅要活下去,更要赢!

为了这片即将染血的山河,他必须在这黑夜中,磨出一柄属于自己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