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光笼罩全身的刹那，陆知遥未动分毫。他双膝盘地，掌心贴膝，气息平稳如古井无波。执法堂的地面由整块青石铺就，寒气自尾椎直冲脊背，却未能扰动他一丝心神。
三道身影踏空而至，足尖未沾尘埃，衣袍猎猎如刀劈风。为首的长老须发皆白，眉心一道竖痕深如刻凿，正是执掌刑律的玄尘子。他目光扫过陆知遥，冷声道：“灵压暴动，毁药园根基，扰山门气机，你可知罪？”
陆知遥抬首，目光清明：“弟子所为，非为私欲，乃为探寻灵气本质。”
“荒谬！”玄尘子袖袍一震，一道灵光自指尖射出，直击陆知遥左臂。那枚完好的共振环瞬间发烫，表面蓝光闪烁数下，随即黯淡。
“此物引动乱流，分明是旁门左道所用之器，你还敢言‘探寻’？”玄尘子声如雷霆，“青玄门立派千年，靠的是正统功法，岂容你以邪器乱道？”
陆知遥缓缓收回手臂，声音不疾不徐：“长老所言‘正统’，是否从未质疑过其效率？弟子灵根低劣，按旧法修炼三月无寸进，若非另辟蹊径，今日连站在此处的资格也无。”
“资质不足，便该勤修苦练，而非投机取巧！”一旁的李崇明踏步而出，嘴角含讥，“你毁坏药园，惊动护山大阵，如今还敢狡辩？我看你是妄图以奇技淫巧蒙蔽师长，博取虚名！”
陆知遥转目看他，语气淡然：“李师兄若不信，可试一试这共振之法。若无效，我甘愿领罚。”
“住口！”玄尘子怒喝，“此等邪物，岂能容你随意传授？来人，将他押入问心殿，待明日审讯！”
两名执法弟子上前，伸手欲擒。陆知遥仍坐不动，只道：“弟子愿当场演示原理。灵气非死物，它具波动之性，可共振，可纠缠。若能掌握其频率，即便灵根残缺，亦可引灵入体。”
大殿内一片死寂。
“波动？纠缠？”玄尘子冷笑，“你是在说灵气如水波荡漾？还是如丝线缠绕？荒唐至极！灵气乃天地所赐，唯心感之，唯意引之，何来‘频率’一说？”
“频率，是变化的节奏。”陆知遥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古井每十二个时辰释放一次脉冲，间隔恒定，强度可测。这不是规律，是什么？弟子以仪器观测，得其数值为10.8赫兹——”
“住口！”玄尘子猛然拍案，石桌崩裂一角，“你以凡铁测天机，以俗理度大道，简直是亵渎！我青玄门传承有序，历代祖师皆以心悟道，何曾靠你这等奇技淫巧？”
陆知遥未退半步：“正因祖师未解其理，才致万千弟子困于炼气之境。若能以共振之法打通灵子通道，平庸之资亦可登堂入室。这不是亵渎，是突破。”
“放肆！”玄尘子眼中寒光暴涨，“你可知上古时期，也有如你这般妄图以机巧篡改天道之人？他们最终如何？尽数形神俱灭，魂魄永镇地渊！”
陆知遥沉默片刻，忽道：“长老可曾想过，为何古井脉冲千年不息？为何某些灵矿只在特定时辰释放灵气？若非自然之律，又怎会有如此恒定之象？”
玄尘子冷哼：“天地运行自有定数，岂是你这蝼蚁能窥？”
“所以你们选择不看。”陆知遥声音陡然提高，“你们把无法解释的，都归为‘天意’；把无法掌控的，都称为‘劫难’。可若这‘天意’有律可循，若这‘劫难’可被预测与规避呢？”
大殿骤然安静。
李崇明嗤笑一声：“疯言疯语，果然走火入魔了。”
就在此时，殿门被猛地推开。
张大山跌跌撞撞冲入，脸色苍白，胸口剧烈起伏。他手中紧握三枚残环，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我……我试了！”他喘着粗气，声音嘶哑，“陆师兄给我的环……我按他说的，调到十二点三……灵气……灵气真的涌进来了！”
众人哗然。
玄尘子目光如刀：“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执法堂！”
“我是药园守夜弟子……张大山。”他咬牙站直，“我资质极差，三年未能破入炼气二层。可刚才……只用了半柱香，我就……就感觉经脉里满了！像……像江河灌入干渠！”
“胡言乱语！”李崇明厉声喝道，“你可知私用邪器，与同谋无异？”
“是不是邪器，你们自己看！”张大山猛地将手中残环掷向地面。铜环撞击青石，发出清脆声响，表面竟泛起微弱蓝光。
玄尘子瞳孔微缩，袖中飞出一道灵丝，缠绕残环探查。片刻后，他眉头紧锁。
“这环……的确残留灵流轨迹，且与古井脉冲相似。”
陆知遥趁势道：“此环非我凭空捏造，而是基于灵气共振原理所制。它不改变天地规则，只是顺应其律动。正如钟鸣则应，弦振则和——我所做的，不过是找到那口‘钟’，拨动那根‘弦’。”
“大胆！”玄尘子猛然抬头，“你竟敢将修真大道，比作市井乐工调弦？”
“有何不可？”陆知遥昂首，“大道至简。若钟不响，是钟之病，还是听者之愚？若人不能引灵，是天资之限，还是方法之谬？”
“你——”玄尘子怒极反笑，“好一个伶牙俐齿的逆徒！你以为，凭一张巧嘴，就能动摇青玄门千年道统？”
“弟子无意动摇道统。”陆知遥声音沉稳，“我只想证明，还有一条路，能让更多人走得上去。”
“够了！”玄尘子一掌拍下，灵压如山崩般压向陆知遥。后者双膝微沉，青石地面裂开蛛网状纹路，却始终未倒。
“明日，执法堂将设灵气测试阵，验你此术真假。”玄尘子冷冷道，“若你所言皆虚，不仅此物尽毁，你也将被逐出山门，永不得归。”
陆知遥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如铁：“弟子，恭候测试。”
玄尘子拂袖转身，李崇明紧随其后。殿内执法弟子欲押陆知遥离场，却被他抬手制止。
“我自行前往。”他缓缓起身，左臂微颤，共振环残留的灵流仍在经络中游走，如细针穿刺。
他走过张大山身边，后者低声道：“师兄……他们不会信的。”
陆知遥脚步未停，只留下一句：“他们不需要信。他们只需要看见。”
殿外风起，吹动檐角铜铃。陆知遥立于石阶之上，目光投向山顶方向。那里，古井深埋，脉冲未息。
他右手缓缓探入靴筒，取出那半截断裂的竹令。竹面刻痕清晰，是“灵网”成员的编号——001。
指尖摩挲着断口，他低声自语：“数据已录，节点未毁。差的，只是一个验证。”
他将竹令收回，转身步入侧殿囚室。
门在身后关闭的瞬间，远处执法堂中央的测试阵基座正被缓缓开启，六棱形凹槽裸露在空气中，等待明日注入第一道灵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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