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这位兄台,难道你就不觉得咱们这一路上过于安静了吗?”
作为挚友,沈之珩自问很了解叶凌一素来的风格,知道他向来喜欢热闹,只要一有机会必定你的耳边是少不了他的声音的。
所以,像此刻只有他们两个的大好时机,依照以往的惯例,就算确实没有什么话题可聊,那也绝不至于一句话都没有,甚至连回程都表现得异常安静。这要说没被什么东西给夺舍,搁谁会信?
而基于快爆棚的好奇心,发问完后,结合从入林到现在为止所经历的大小遭遇,作为团队里称得上是“家长”级别的灵魂人物,沈之珩颇有些自信地上前拍了拍身侧之人的肩膀,眼里满满透着特坚毅的光芒。
然后,在那人渐渐显露出无言以对目光的注视下,他很是洒脱地比了个大拇指,并附言一句:“但是吧,我转念一想,哥们儿,你说咱做了这么多年的好兄弟,你要追人家,倒不如让我来试试出谋划策?”
此话一出,二人刚要搭起来的沟通的桥梁轰然倒塌,气氛回归到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是,这与之前有一点不同的是,现在因为沈之珩多少有些无厘头的大胆发言,不知不觉就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尴尬。
俗话说,能玩在一起的,通常都有着相似的兴趣爱好,而待的时间久了,乃至性格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比如表现出浓浓八卦之魂的沈之珩,就是一比一还原的沈柯平日里最常用的话术,对于自己想知道的,永远都能开门见山地指出。
虽说有的时候太直接不一定是好事,但如果一直弯弯绕绕、不肯直言相告,实际得到的成果倒也好不上太多,不仅会浪费更多的精力与时间不说,造成的损失还会越来越大。
这种简单的做法的确避不开会有一定的困扰,不过幸好,叶凌一早已习惯,根本不觉得有什么,甚至更多的时候,他都认为此种方式更加有利于快速解决掉问题。
但今天,只有这一天,叶凌一并不打算袒露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原因只有一点,那就是,他打从一开始纠结烦闷的内容并不像沈之珩猜想的那般羞涩暧昧,正相反,他其实进行过很长一段时间与某人的严肃谈话。
而位于最中心、讨论得最持久的话题,自然而然便只有薇莅,也只有她,能有那个契机稳固占据这一席之地了。
“照你的意思,她的潜意识强悍到连你都找不着空隙深入?”
对此,叶凌一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人真的是不可貌相的,至少单从表面上看,薇莅给人更多的印象都是比较偏向于宽容随和的,叫人根本无法判断她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究竟隐含了什么样的深意。
普通人看不透完全能理解,但如果那个人换成这世上最擅长读心的契灵、同时也是被称之为“救赎”的泽枫,那意义就会变得非同寻常。
因为,这样一来,便产生了两种最有可能的猜测:要么,防备外界探查心灵纯属是出自与泽枫同级的某位契灵的护主意识,主动清除不请自来者是它的本职工作,加上天时地利,自然无惧任何手段;要么,就是身为主人的薇莅,她能感觉到心灵空间所发生的一切,不但能凭借同伴的异能做出最有力的反击,说不定还能反过来读取他的信息。
回想起方才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提过自己不怎么吃辣,薇莅有意无意都是将辣味的串串直接递给那两姐弟,而给叶凌一的,则一直是其他口味的野果和肉食。
一次两次,他还能当作是凑巧,但要一直如此,那这种做法背后的深意就会变得相当的恐怖。
而经过了漫长的剖析,答案已经足够明显。
“是的,她很有可能并不是这个尘世能孕育出来的生命,”泽枫对此,惊异的程度一点儿没比叶凌一少多少,他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史无前例的特殊情况,自然一时也难以理清其中的干系,只能以已有的经验进行总结,“没准儿,是来自那个地方也不是完全无法解释……”
闻言,叶凌一不由自主就朝天上望了一眼,他之前的本意只是想利用泽枫那神奇的读取讯息的能力稍稍了解一下女孩的内心,根本没往更高深的层面去想,然后到头来,得到的最终反映却远超他的预期。
说句老实话,这还真得怪叶凌一自己。
倘若不是好奇心作祟,再加上压抑不住内心欲望的驱使,他们之间的交流本会变得无比融洽,但现在因为多了这道坎,按目前为止他和薇莅的心性作比较,他一定会是按捺不住的那个。
“……走一步看一步吧,还有,以后如无必要,咱们还是尽量避免需要探查他人内心的情况,能问则问,实在没办法放弃也是可以的。”
叶凌一终归还是做不到一直违背基本道德准则的取巧行为,更何况,薇莅或许是他遇见的第一个能反探的人,但却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为了自身的安全,更不愿在乎的人因此陷入危机无法脱身,除了暂敛锋芒以待不时之需,他也确实无计可施。
“得了吧你就,自个儿的目标都还没头没尾的,倒有闲心管上我了?”
“难道,你是想暗示我帮帮你踏出第一步?”思绪拉回到现实,叶凌一作出一副坐怀不乱的架势,瞅着好像真要戳破窗户纸,那“认真”的眼神吓得方才还热情洋溢的沈之珩立马清醒,连忙勾过面前不怀好意之人的臂膀,就欲伸手捂嘴制止。
可没等叶凌一继续使坏,又不知从何时起,他们竟已经返回到约定好的汇合地点,与正在打磨火石的女孩们很不凑巧地撞了个正着。
气氛一秒凝固,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两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在了别处,指望能通过这种方式找到什么补救的话题,好避开被追问的环节,不至于把情况弄得太尴尬。
但出乎预料的是,沈柯看见他们后说的第一句话,并没有如设想中的那样难以应付,而是再正常不过的嗔怪:“喂,你们到底打算搁那儿发呆多久?难道真要我们两个女孩子料理完这么多难搞的石头?”
这话,听着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二人的胡言乱语,只是恰巧抬头发现有人来了而已,属实简单到叫人摸不着头脑。
“……哦,好的姐,这就来。”而这对于沈之珩来说,无疑算得上是再好不过的情况了,这种时候要再犹犹豫豫的,怕不是真会引起怀疑。
待走近沈柯的身侧,沈之珩只觉得空气中流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灵力波动,回过头寻找出处的瞬间,他看清了薇莅隐藏在暗处单手所结的印,也能认出其特征及具体功效。
那是有助提高专注力、可以屏蔽掉大多数声响的静音咒,一经使出,周身至少一百米内都不会听见多一分的声音,用来专心做一件事再合适不过。
沈之珩了解沈柯,心知她绝不是那种需要用静音咒来静心的急躁性子,而唯一一种解释比较说得上来的是,距离更近的薇莅提早太多知晓并察觉到聊天内容中的不妥,第一时间替他们作出了最合适的遮掩。
一想到这里,幸免于难的沈之珩不由得松了口气,满怀感激地最后看了一眼淡然自若的薇莅,成功在她注意到这边的同时眼神示意了下感谢之后,便一心一意做起手上的工作,不再胡思乱想。
可这样一来的话,真正该感到不妙的,就换成了隔岸观火的叶凌一。
毕竟,沈柯中咒并不代表薇莅本人的状态,她又是施咒者,一定很清楚他们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不然也不能有那样完美的应对。
而且,让叶凌一感到更糟糕的,是他不知道自己的心事被道破究竟是从哪个时点开始被听见的。
这要人家有意问起他来,他又能怎么应答呢?
“你就自求多福吧,这种事我也不擅长。”作为盟友的泽枫第一时间选择了袖手旁观,除非万不得已,像这种小打小闹的局面,它其实更乐意从旁观察事态的走向,顺便吃一吃八卦。
“……你真不讲义气,白当你是我兄弟了。”对此,生无可恋的某人只能心酸地小声抱怨几句,然后,他就得去勇敢面对来自有所亏欠的薇莅的审问。
但事实又一次脱离正常的预想,薇莅也没有问起方才叫人感到窘迫的对话,只见她专心致志地磨好手中所持的火石后,拿近确认没有问题,这才缓缓扭过头,望向了他:“想不想帮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