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城缓缓起身，心中忽然萌生出一个念头——坊市。
自拜入北玄门以来，他整日埋头修炼，还未曾踏足过那片传闻中的交易之地。
此刻正值午后，天光澄澈。
坊市位于北玄门山脚东南侧，是宗门弟子与周边凡人往来交易之处。
灵草、丹药、功法秘籍琳琅满目，偶尔也有凡人穿梭其间。
他们或是机缘巧合采得灵药，或是怀揣祖传之物，希望能与修仙者换些金银，以补家用。
然而在北玄门弟子眼中，金银不过俗物，远不如灵药珍贵。
若真能用金银换得一丝修行助力，倒也算各取所需。
林城摸了摸腰间储物袋，不禁轻叹一声。
修炼已耗去六块灵石，加上本月门派所赐十枚，统共也不过十四块。
这点积蓄于他而言，实在捉襟见肘。
更何况他身无长物，无以易物。
此去坊市，不过是心生好奇，打算一探究竟。
坊市虽为宗门与周边凡人共设，物价却尚算公道。
林城信步其间，耳畔尽是商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上品凝气丹，一瓶只要五灵石！”
“百年灵芝，凡人延年益寿，修士炼丹必备！”
“祖传宝剑，削铁如泥，只要三灵石！”
林城目光流转，所见尽是前所未见的奇珍异宝，一时间竟有些眼花缭乱。
他走走停停，时而俯身细看某件物品，却又在询问价格后摇头离开。
半晌，他忍不住低声问道。
“这一路走来，你可曾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栾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屑：“这等鱼龙混杂之地，能有什么真宝贝？”
又一个时辰过去，林城仍穿梭于各个摊位之间。
坊市之广，远超出他的预料。
方才他瞥见一瓶据说能强健体魄的药液，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可摊主随口喊出的“三十灵石”，却让他心头一涩。
几番讨价还价，他终究还是没能狠心买下。
转身欲走时，隐约听到摊主低声嘟囔。
“穷酸样，也配来这儿凑热闹？”
林城苦笑一声，却不欲争执，只摇摇头默默走开。
修行之路漫长，何必为一时之气耽误正事。
正当他准备打道回府时，栾尘的声音忽然在识海中响起，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去那边看看。”
林城脚步一顿，循着那道意念指引望去，只见西南角落人影稀疏，与周围的喧闹熙攘形成鲜明对比。
他不由心生好奇，低声问道：
“那边有什么特别？就算真藏着什么宝贝，以我现在的身家也根本买不起啊。”
“先看看再说。”
栾尘的声音中透着一股罕见的认真，甚至隐隐带着催促之意。
林城略一沉吟，终是点头：“也罢，反正看看又不花钱。”
他缓步走向那片冷清区域，越靠近越觉得气氛有些异样。
其他摊位前多少都有修士驻足问价，唯有这一处，经过的人们大多目不斜视。
没走几步，一道精瘦身影清晰地跃入眼帘。
林城微微一怔，此人竟是那日在小径上痴望李沐晨的青年。
他修为不过炼气三层，摊前零散摆放着几件物品，却因位置偏僻，久久无人问津。
此刻他神情萎靡，眉宇间锁着浓得化不开的忧郁。
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似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就在林城打量间，他敏锐地察觉到识海中的栾尘情绪波动陡然加剧。
注意力似乎被摊上某件不起眼的物件牢牢吸引。
林城蹲下身，目光仔细扫过摊上杂物：
一柄灵气黯淡的下品飞剑、几张笔画生涩的符纸、半瓶早已失了光泽的药液，以及几块模样寻常的异石。
他的视线在其中一块暗红色的石头上多停留了一瞬。
这石块约莫拳头大小，表面斑驳，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但栾尘既然让他过来，定然与此物有关。
那摊主像是刚从沉思中回神，却仍默不作声，丝毫没有要招揽生意的意思。
这般沉默反倒让林城心生好奇。
他遇到的摊主大多热情洋溢，如此冷淡的倒是头一遭。
“这些怎么卖？”林城终于开口发问。
男子像是被惊醒般猛地抬头，眉头微蹙，又迅速舒展，犹豫片刻后低声道。
“五枚灵石，全部带走。”
“五枚？”林城微微一怔。
这些物件虽不起眼，但五枚灵石实在便宜得出乎意料。
尤其是那块石头，他能感觉到栾尘在识海中激动的情绪波动，绝非凡品。
许苍山垂眸不语，眼神黯淡，仿佛已经习惯了被质疑和拒绝。
林城不再多问，自袖中取出五枚灵石递过去。
许苍山抬头，眼中闪过惊讶与难以置信：“你真要买？”
“有何不可？”林城微微一笑：“买卖本就是各取所需。”
许苍山迟疑地接过灵石，手指微微发颤，脸上的困惑仍未散去。
这时，旁边一个矮胖修士瞥见这一幕，忍不住嗤笑：
“哟，这些没人要的破烂还真卖出去了？稀奇啊哈哈哈！这位道友，你怕不是被人骗了吧？”
四周顿时响起一阵附和的笑声，几个路过的修士也投来看好戏的目光。
许苍山恍若未闻，只盯着手中灵石发愣，指尖微微收紧。
林城也不理会旁人讥讽，自顾自将杂物收入储物袋。
有人瞥见袋上精致的云纹，笑声戛然而止。
那分明是亲传弟子方能拥有的储物袋。
先前嘲笑的人纷纷收敛神色，矮胖修士也悻悻离去，不敢再多言半句。
许苍山眼中异色一闪，朝林城郑重地抱拳一礼，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却只是深深看了林城一眼，便匆匆收拾离开，背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林城心系那石块之谜，也未多留。
一路上，他忍不住多次摩挲着那块暗红色石头，却始终感受不到任何特别之处。
一回到房中，他便迫不及待地将所有物品倒出。
那块暗红色石头在杂物中格外显眼。
林城将其拾起，在灯下反复端详，却始终看不出什么名堂。
他忍不住低声问道：“这到底是什么？”
栾尘沉默不语，似是在思考什么。
林城索性不再多问，提起从坊市购得的下品灵剑，运力向石块劈去。
谁知剑刃只在石面留下一道浅痕，灵剑反而嗡鸣不止，灵光黯淡，竟是受了损伤。
林城不禁蹙眉，这石头果然不简单。
“呵呵。”
栾尘不知何时睁开双眼，流光一闪已至林城身前，嘴角轻扬。
“你若真用这把破剑就劈开了琉璃地母，我才要佩服你。”
“琉璃地母？”
林城一愣，松手任灵剑“哐当”落地，全神贯注地审视起手中这块暗红石块。
不待他细看，栾尘轻轻招手，石块便飞入他掌心。
灵力翻涌间，石块表面缓缓渗出一滴滴血红液珠，在空中交织盘旋，最终汇聚成团，闪烁着诡谲的光芒。
原本暗红的石块化作细粉簌簌落下，唯留一团指甲盖大小、晶莹剔透的液体悬浮于栾尘掌中。
“这便是琉璃地母？它有何用处？”
林城目光灼灼，感受到那液体中蕴含的磅礴能量。
“嘿，你小子运气不错。”
栾尘难得露出赞许之色：
“这琉璃地母乃是大地精华凝结万年而成，是炼体至宝。
一滴便可脱胎换骨、重塑肉身。
眼前这团足有四五滴之多，好生利用，修为必可大涨。”
林城又惊又喜，只觉得这番机缘来得突然又不可思议。
“那许苍山怕是不知道此物的价值吧？”
栾尘轻笑：“若是知道，怎会五灵石就卖与你？这也是你的造化。”
……
林城如常盘膝而坐，闭目凝神。
《太尘经》运转的刹那，滚滚黑气自他体内翻涌而出，缭绕周身，将他吞没于一片深邃墨色之中。
栾尘现身一旁，审视片刻，满意地勾起嘴角。
他掌心轻旋，琉璃地母“砰”地一声化作雾气，与黑气交融难分。
随着林城一呼一吸，那奇异能量顺着他肌肤纹理渗入体内，游走于血肉筋骨之间，如精巧匠人般剔除杂质、净化肉身。
林城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舒畅涌遍全身，仿佛每一寸肌骨都在蜕变重生。
初时的刺痛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无形之气渗透肌理的微妙触感。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肉身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每一个细胞都在贪婪地吸收着琉璃地母的能量。
与此同时，肌肤表面浮现斑驳污垢，杂质悄然累积。
林城完全沉浸在修炼之中，对外界的时间流逝浑然不觉。
不知不觉间，四日已过。
当林城再次睁眼，周身已被厚厚污垢覆盖，气味令人皱眉。
他急忙取水净身，更换衣衫，只觉一股清爽之意自内而外散发开来。
凝神内视，察知体内变化，他不由心中暗喜。
经脉比以往更加宽阔坚韧，气血如江河奔流，五脏六腑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金光之中。
《五元锻体术》虽进展不甚明显，但他感觉现在的体质已与第六层描述有几分相似。
运力之时皮肤泛起淡淡金色，正是锻体小成之兆。
而自身修为亦有所精进，第四个气旋几乎圆满，距下一境界不过临门一脚。
林城握紧双拳，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力量，嘴角不禁扬起一抹笑意。
这次坊市之行，果然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