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城悠悠转醒,回想起昨夜的经历,一切恍若隔世。
经过一夜的沉淀与消化,《太尘经》的每一个字句都如刀刻斧凿般深深镌刻在他的心海之中。
字字珠玑,句句玄奥。
仿佛有无数古老的声音在他识海中低语。
秋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落下来,多了一份温柔与和煦。
林城独自一人,脚步轻盈,朝着林中默默前行。
环顾四周,地势开阔而平坦。
不见高耸入云的参天古木,唯见低矮植被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野花点缀,在这人迹罕至的山峦深处,实乃一方难觅的净土。
他仔细审视了一番周遭,确认四周空无一人后,方才轻声问道:
“此地,可还行?”
“你心意已决?”
栾尘的声音如清风般在林城的识海中响起。
“嗯!”
林城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一切,不正是世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吗?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修仙问道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即便是昨晚之前的自己,亦觉得那不过是遥不可及的梦。
因此,当梦境照见现实,他又怎会轻易拒绝?
栾尘未再多言,身形倏忽间自识海中逸出,虚立于半空之中,目光如电,轻轻掠过周遭。
“好!”
秋意深沉,南岭之内却仍旧生机盎然。
偶有几株珍稀药草隐匿其间,散发着淡淡的灵气。
林城深吸一口清冽的空气,缓缓盘膝而坐,闭目凝神。
凭借着此地虽稀薄却纯净的灵气,他迅速沉浸入一种前所未有的修炼之境。
遵循着栾尘的指引,林城有条不紊地运转起《太尘经》。
每一步都精准无误,心神与呼吸相合,意守丹田。
渐渐地,他与周遭的天地灵气融为了一体,仿佛自己也成了这山林的一部分。
“……收摄精气神三宝归于中宫,时时觉照,刻刻规中,假借修真,以玄关一窍立基敛藏神炁,行抱元守一之诀……”
栾尘轻吟法诀,同时于眉心处缓缓勾勒出一串串繁复的印结。
无形之力牵引着四周的天地灵气,使之如潮水般涌动不息,缓缓向林城汇聚。
这份奇异的感觉绵延了半盏茶的功夫,林城亦渐渐沉浸于一种难以言喻的玄妙之境,物我两忘。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识海深处,那枚一直沉寂的黑石忽然轻轻震颤。
仿佛沉眠万古的巨兽被骤然唤醒,一股汹涌澎湃的黑气刹那间自其内迸发。
如决堤洪流般冲出身体的束缚,缭绕于周身,带着一抹不容忽视的森然与冰冷。
林城眉头骤紧,额角青筋隐现,面容扭曲,显得有些狰狞。
那黑气霸道无比,似要撕裂他的经脉,侵蚀他的神智。
关键之时,《太尘经》自行急速运转,经文在识海中大放光明。
那些肆虐的黑气仿佛得到了无形的指引,从狂暴逐渐变得驯服,开始有序地向丹田处的某一个点盘旋汇聚。
场面虽依旧惊心动魄,却也逐渐趋于平稳。
时间悄然推移,林城体内正悄然酝酿着一场翻天覆地的蜕变。
他能隐约察觉到,丹田之处,一股微妙的撕裂感悄然滋生,仿佛某种古老的封印被轻轻撬开了一角。
原本浑圆一体、死寂多年的丹田内部,渐渐显露出一道细微却至关重要的裂口。
就在那裂口乍现的刹那,那股被引导的澎湃黑气如找到了宣泄口的潮水般汹涌而入。
势不可挡,犹如江河决堤。
随着这股力量的持续灌入,那细小的裂口逐渐扩张、稳固,最终演化成一个缓缓旋转、深不见底的漩涡。
宛如一片微缩的混沌星海,在林城体内自行运转,生生不息。
这,便是气海初开的景象!
一个时辰仿佛弹指一挥间。
林城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眸,眼中一抹精芒一闪而逝,清澈而深邃。
他轻轻攥了攥拳头,伴随着骨节间一连串清脆的爆响,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在他体内奔腾流转。
浑身一阵轻松惬意,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周遭的一切——风声、草动、虫鸣。
突然间与他建立起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微妙联系。
心念微动,思绪飘远,竟能清晰地“看”到十丈之外草地上几只细小的蚁虫。
这莫非便是传说中的神识初醒?
内视之下,气海之内,一片广袤无垠的灰蒙蒙空间缓缓展开。
虽然其中的灵气稀薄如雾,却真实不虚。
林城静静盘坐原地,继续进行着吐纳。
丝丝缕缕的微弱灵气从周围环境中被汲取,悄然涌入体内,最终汇聚于这新开辟的神秘空间之中。
尽管这些灵气稀薄至极,但每一次成功的吸纳,都让气海漩涡的转动更稳固一分。
感受着体内发生的这一切微妙而坚实的变化,他心中不禁涌起阵阵难以抑制的感慨与激动。
“眉心蕴神,是为神宫;丹田养气,是为气海。
修炼一途,首在开气海,炼元气,化虚为实,极数至九,此为炼气境!
九数归一,元气化形,通达百脉,淬炼骨血,方为结丹境。
待神宫既成,化生神识,蕴养神婴,褪去凡胎,便是那逍遥天地间的元婴之境……”
栾尘的声音适时响起,为他阐述着修行路上的关隘与境界。
林城微微颔首,全神贯注地聆听着栾尘的每一句教诲,将其深深印入脑海。
后者则耐心地逐一指点炼气境界中那些至关重要、易入歧途的细节。
直至夕阳西下,金色余晖洒满归途,林城这才从入定中彻底醒来。
虽身心疲惫,却精神亢奋。
缓缓步下山林,踏入家门。
……数日时光转瞬即逝。
林城日夜不辍地修炼,惊喜地发现,自己对天地灵气的汲取愈发得心应手。
意念所至,周身毛孔仿佛自行张开,天地间那稀薄的灵气受到牵引。
在他周身缓缓汇聚,甚至隐隐勾勒出一圈肉眼难以察觉的细微气流漩涡轮廓。
这正是稳固踏入炼气一层门槛的显著征兆!
就在这日,村口忽然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一个胖道士。
这道士面容慈祥,眉眼间总是挂着笑眯眯的神情,浑身散发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平和气息。
他体态略显臃肿,行走间步伐摇摆。
宽松的灰色道袍随风轻轻摆动,却也难以完全遮掩住那微微凸起的圆润肚腹。
手中持着一柄古朴的拂尘,尘尾雪白,轻轻飘扬。
山村地处偏僻,鲜有外人到访。
故而道士出现的消息一经散开,瞬间便搅动了这方小天地的宁静。
村民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索性丢下锄头犁耙。
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跑来看个热闹,交头接耳,议论不休。
只见那胖道士缓缓步入人群中央,神色自若。
他轻轻撩起拂尘,优雅地搭于左臂之上,右手则抬至胸前。
摆出掐指推算的姿态,声音洪亮却不失祥和:
“无量天尊!本半仙素来遵循天命,一日一卦。
今日卦象指引,算出此地有两位小兄弟与贫道有夙缘,故而特来寻访。
未邀而至,唐突之处,还望诸位乡亲莫要见怪。”
村民们望着这道士一本正经、故作神秘的模样,心中既是好奇又是疑惑。
私下里的议论声更大了几分。
“这位莫不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看着倒挺像那么回事儿。”
“听他方才自诩半仙,没准儿是哪路不正经的野道士,来咱们这穷乡僻壤寻个乐子呢……”
“看他那胖乎乎的样子,也不像什么得道高人呐……”
村民们的窃窃私语逐渐汇聚成一片嗡嗡的嘈杂。
而那位被围观的胖道士却恍若未闻,嘴角依旧挂着那抹悠然自得的笑意,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他似是嫌火候不够,忽然轻轻一甩手中的拂尘。
右掌看似随意地隔空朝着不远处一个废弃多年、足有数百斤重的石磨盘虚按而去。
刹那间,仿佛有无形的巨力凭空涌动,那沉重无比的大磨盘竟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
被一股柔和却强大的力量轻而易举地托举而起,离地三尺,在半空中悠然自转了一周。
其上苔藓尘土簌簌落下,随后又稳稳当当地落回了原地,竟未曾砸起多大动静。
这一幕,犹如神迹,让在场的所有人顿时瞠目结舌,现场瞬间鸦雀无声。
更有甚者,被这不可思议的神通所震撼,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口中连连虔诚地呼唤着。
“上仙慈悲!”
“活神仙啊!”
声音此起彼伏,充满了敬畏与顶礼膜拜之情。
胖道士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发出一阵“嘿嘿”的憨厚笑声。
他随意地抬起肉乎乎的手掌,虚虚一托。
那些跪拜之人,刹那间感到一股温和而无法抗拒的力量托起了他们的身体,让他们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这举重若轻的一幕,让村民们对这位貌不惊人的胖道士的敬畏之情又陡然加深了数分,再无人敢出言质疑。
……
林城刚走出几步,便见一道身影匆匆赶来——正是住他对面的田不平。
与面色黝黑的父亲田老黑截然不同。
田不平生得清秀俊逸,连寻常女子见了,都不免心生羡慕。
他向来闲不住,总爱往林子里钻,今日却显得有些反常。
“哟,今天不钻山林,改走官道了?”林城打趣道。
“村口都快被人挤满了,我还能不来凑个热闹?”
田不平嘿嘿一笑,随即又苦着脸叹了口气:
“前日进山撞见一只紫貂,一时兴起追进去,差点着了道……幸亏沿路留了记号,才捡回一条小命。
结果被我爹禁足两天,这会儿是偷溜出来的。”
林城轻笑一声,与他一同朝人群走去。
走近些后,林城暗自打量那胖道士。
因自身气海的缘故,他能隐约感受到对方身上流转的元力波动,只是说不出境界深浅——看来确有修为在身。
胖道士目光扫视人群,忽然眼前一亮,笑呵呵踱到二人面前:
“两位小兄弟根骨不凡,有成仙之姿啊!不如拜入我门下,日后必能大放异彩!”
田不平吓了一跳,连忙后退摆手:“别别,我资质平庸,可没那福分!”
林城神色平静。他勉强踏入练气一层,这点微末道行,对方应当一眼就能看穿。
胖道士见林城不为所动,便从腰间布袋中取出两枚巴掌大的腰牌。
那腰牌质地温润如玉,正面“北玄”二字锋芒毕露。
背面三座仙山云雾缭绕、灵韵盎然,看得久了,竟让人心生敬畏。
“此乃北玄门令牌。”
胖道士脸上浮现自豪之色:“方圆千里,无人不尊!”
田不平将信将疑地接过腰牌,翻来覆去地看:“真有这么厉害?你可别骗人。”
胖道士嘴角一勾,拍胸保证:
“放心!从今日起,你们就是我亲传弟子,出入山门,来去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