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宿舍楼四楼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灰尘在唯一的光源——那支滚落在墙角的强光手电的光柱中缓缓飘浮，像慢动作播放的雪花。空气中混杂着三种让人作呕的味道：怪物尸体迅速腐败产生的酸臭，能量湮灭后留下的臭氧味，还有灰尘和霉味混合的土腥气。梁凡坐在地上，捂着鼻子，差点没吐出来——这味道比他上次喝多了吐的胆汁还难闻。
他的屁股还贴着冰冷的水泥地，尾椎骨刚才摔的那一下还在疼，但大脑却像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还加了双倍漂白剂，一片空白加混乱。
他看看地上那摊迅速失去活性、变成焦黑炭块的怪物残骸——刚才还张牙舞爪的怪物，现在缩成一团，毛发都被烧光了，皮肤黑得像炭，还在微微冒烟；又看看站在旁边的孙洢——女神今天穿的黑色外套上沾了点灰，头发有点乱，额头上还有没擦干的汗珠，但眼神依旧清亮，手里紧紧攥着那个青铜色的镜状器物；最后看向林梓——这人还是那副欠揍的样子，双手插在口袋里，嘴角勾着笑，仿佛刚才只是踩死了一只蚂蚁，而不是解决了一只二阶异化体。
信息过载，梁凡感觉自己的 CPU快要烧毁了。
“所以……”梁凡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木头，他清了清嗓子，才勉强把话说完整，“谁能给我这个‘最佳观众’解释一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孙洢你……你手里那个会发光的镜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孙洢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平复翻涌的情绪。她没有先看林梓，而是将目光投向梁凡，语气依旧带着她特有的温婉，但说出的话却像一颗炸雷，在梁凡耳边炸开：“梁凡同学，有些事情……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我来自一个世代研究‘异常能量’和‘边界现象’的家庭——简单来说，就是研究那些普通人看不到、现代科学也暂时无法解释的超自然现象。”
她轻轻从口袋里拿出那个青铜镜状器物，递到梁凡面前——器物是圆形的，直径大概十厘米，边缘刻着细密的花纹，像某种古老的符咒，镜面光滑，能隐约照出人的影子，但仔细看，镜面下似乎有淡淡的流光在流动。
“这叫‘溯光镜’，是我家的传家宝。”孙洢的手指轻轻拂过镜面，语气带着一丝郑重，“它对‘深蓝’这种异常能量有感应，还能释放出压制性的白光——刚才救你的那道光，就是它发出来的。”
梁凡看着那面“溯光镜”，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所……所以女神你是传说中的‘降妖师’？或者‘异能者’？”
孙洢被他逗得轻轻笑了一下，脸色也好看了点：“算不上降妖师，只是跟着家里人学了点应对异常现象的方法而已。”
林梓在旁边插了句话，语气带着点嘲讽：“‘学了点方法’？刚才若不是我给你传能量，你那溯光镜的白光早就撑不住了吧？孙家的传承，也不过如此。”
孙洢立刻转头看向林梓，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林梓，我们孙家研究异常现象，是为了保护普通人不被这些东西伤害，而不是像你们林氏集团一样，把未知能量当成实验品，制造出那些怪物！”
“制造怪物？”林梓挑眉，往前走了一步，逼近孙洢，气势陡然变得压迫感十足，“你亲眼看到我们制造怪物了？还是听别人嚼舌根？‘深蓝’能量是前所未有的机遇，它的能量层级和表现形式，远超你们孙家那些故纸堆里记载的任何‘异常’！你们守着老规矩，抱着那些过时的札记不放，连‘深蓝’的边都摸不到，还好意思说我们？”
“没有规矩，就会出乱子！”孙洢被逼得后退了半步，但眼神依旧倔强，“你们为了研究，不管不顾能量泄漏的危害，让异化体出现在校园里，让学生做噩梦、受惊吓，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机遇’？这是在玩火自焚！”
“玩火？”林梓嗤笑一声，声音里满是不屑，“没有火，人类现在还在山洞里啃生肉！关键是怎么控制火，而不是因为怕烫伤，就永远躲在安全区里！”
眼看两人就要从口头辩论升级为超能力对决，梁凡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张开双臂挡在两人中间，像拦着两只即将打架的猫：“别吵了别吵了！再吵怪物就回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给林梓使眼色——大哥你别跟女神吵架啊！一边又给孙洢递眼神——女神你消消气，林梓这人脸就这样，不是故意针对你。
林梓白了他一眼，没再说话，但嘴角的嘲讽依旧没消。孙洢也抿了抿嘴，攥着溯光镜的手指松了松，显然也不想在这种地方继续争执。
梁凡松了口气，指了指地上那摊还在冒烟的怪物残骸，又指了指那个诡异的符号：“那这玩意儿怎么办？总不能放在这儿吧？万一被别的同学看到，岂不是要引起恐慌？”
林梓瞥了一眼那残骸，似乎有些不耐烦。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的金属罐——罐子很小，只有巴掌大，上面有个绿色的按钮。他走到残骸旁边，按下按钮，对着残骸和地上的符号喷了几下。
一股透明的雾气从罐子里喷出来，带着点清凉的味道。梁凡和孙洢都好奇地看着——只见那雾气落在焦黑的残骸上，残骸像冰遇到太阳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小、融化，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点灰烬都没留下；地上的暗红色符号也同样被雾气覆盖，线条逐渐变淡，最后彻底消失，只剩下原本布满灰尘的水泥地。
“纳米级分解酶，林家实验室的小玩意儿，专门处理这种‘垃圾’。”林梓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仿佛刚才只是用了点洗洁精洗碗。
梁凡看得眼睛都直了：“这玩意儿也太厉害了吧！能不能给我一瓶？以后吃不完的外卖直接喷一下，省得倒垃圾了！”
林梓冷笑一声：“你想多了。这东西是管制物品，只有实验室的人才有资格用。你这种废物点心，给你你也用不上——万一喷到自己手上，把你手指头分解了，我可不负责任。”
梁凡：“……”行吧，工具人就不配拥有高科技。
孙洢也看得有些惊讶，她看着林梓手里的金属罐，眼神里多了一丝警惕——林家的科技水平，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高。
“好了，现场清理完毕。”林梓收起金属罐，拍了拍手，好像刚才只是丢了个垃圾，“现在，我们可以谈谈‘合作’的问题了。”
他的目光在梁凡和孙洢之间来回扫视，语气变得认真了一点：“不管你们愿不愿意承认，现在的情况很清楚：第一，‘深蓝’能量的影响正在失控扩散，校园里的异化体和怪事会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有人受伤甚至死亡；第二，有不明势力在暗中利用‘深蓝’能量搞事——刚才那个‘饲秽之阵’，绝对是人为布置的，目的不明，但肯定没安好心；第三，我们三个，或多或少都被卷了进来，而且各自掌握着一些信息和资源。”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单打独斗，风险太高，效率太低。暂时合作，信息共享，资源互补，才是最优解。至少，在搞清楚眼前这摊烂事到底有多深之前，不是吗？”
梁凡看向孙洢，眼神里带着询问——他当然想合作，有女神在身边，还能跟林梓抗衡，总比自己一个人当工具人强。
孙洢紧抿着嘴唇，显然对林梓极度不信任。她沉默了几秒，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溯光镜的边缘，心里快速盘算着：林梓虽然不可信，但他说的话有道理——‘深蓝’能量的危害越来越大，那个匿名信息也很奇怪，单凭自己一个人，很难找到真相；而且梁凡……梁凡的血脉是关键，他需要保护，合作或许能更好地保护他。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利用我们？或者在背后捅刀子？”孙洢抬起头，直视着林梓，语气冰冷。
“简单啊。”林梓摊了摊手，一脸坦然，“因为我们有共同的‘宝贝’需要保护。”他指了指梁凡。
梁凡：“？？？”关我屁事？我什么时候成“宝贝”了？
“他的血脉是钥匙，能感应甚至一定程度引导‘深蓝’能量，而且是‘良性’变异，潜力巨大——虽然目前还是个废柴。”林梓解释道，语气里带着点嫌弃，“很多我们无法直接触碰或解读的‘深蓝’相关物品，可能需要他来感应；同时，他也是最好的‘鱼饵’，能吸引出那些藏在暗处的势力。保护好他，等于控制住关键变量和找到真相的机会。”
梁凡：“……”合着他不仅是肥肉、工具人，现在还多了“钥匙”和“鱼饵”两个身份？这工具人当得也太全面了吧！
孙洢沉默了片刻，最终轻轻叹了口气。她看了一眼梁凡那副“我是谁我在哪儿”的懵逼表情，语气坚定地说：“我可以暂时和你们共享我知道的信息，并在必要时提供有限的协助。”
她顿了顿，强调道：“但这不代表我信任你，林梓。我会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你有任何危害他人或扩大‘深蓝’危险的举动，我会立刻退出合作，并用孙家的方法阻止你。”
“成交～”林梓爽快地答应，仿佛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他伸出手，想跟孙洢握手，但孙洢没理他，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林梓也不尴尬，收回手，继续说：“那么，合作愉快～首先，孙洢同学，能不能分享一下你所说的‘饲秽之阵’的详细信息？还有，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孙洢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饲秽之阵’的记录，存在于我家祖传的一本札记里——那本札记是我爷爷传下来的，纸都泛黄了，上面还有手绘的阵图，跟刚才房间里的符号一模一样。”
她回忆着札记里的内容，语气认真：“札记里说，‘饲秽之阵’源自一个早已消亡的秘教，能够聚集周围的负面情绪和异常能量，吸引低等邪秽或易畸变体，加速它们的异化过程——简单来说，就是‘喂养’怪物。”
“至于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孙洢拿出手机，屏幕有点碎，她点开一条信息，递给林梓和梁凡看，“最近几天，我一直在用溯光镜监测校园里的能量异常，发现老校区的能量波动特别奇怪。今晚我收到了一条匿名信息，上面写着‘线索指向老校区 7号宿舍楼。能量残留异常。危险。建议查看。’，所以我就过来了。”
梁凡凑过去看了看——信息是纯文字，没有头像，发件人显示“未知”，发送时间是晚上八点半，也就是他们出发前不久。
“会不会是恶作剧？”梁凡问道。
孙洢摇头：“不会。信息里提到的‘能量残留异常’，跟我用溯光镜监测到的结果一致，普通人不可能知道这些细节。”
林梓看着那条信息，手指轻轻敲了敲下巴，眼神微动——他心里在想：难道还有第三方势力在关注“深蓝”能量？而且还知道孙洢在监测异常？这第三方势力到底是敌是友？
但他没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只是笑了笑：“看来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不过没关系，慢慢来，总能找到幕后的人。”
就在三人初步达成脆弱的同盟，准备离开这个充满臭味的是非之地时——
“嗡……嗡……”
梁凡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这手机是林梓给他的备用老人机——黑色的，按键很大，屏幕很小，只能打电话、发短信，连上网都不行，唯一的游戏是贪吃蛇。林梓说这手机信号好，还防监听，只有他知道这个号码。
现在这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显然不是普通的电话。
梁凡、林梓、孙洢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梁凡的口袋上。
在这刚经历完一场超自然战斗、还弥漫着腐臭味的废弃鬼楼里，一个未知的来电，显得格外诡异。
梁凡的手指有些发抖，他下意识地看向林梓，眼神里带着询问。
林梓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眯起眼，点了点头，示意梁凡接听，并按免提。
梁凡咽了口唾沫，从口袋里掏出老人机。屏幕上亮着“未知号码”四个字，震动还在继续，像一颗跳动的心脏。他的手指滑了好几次，才终于按下了接听键，然后按了免提。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明显变声处理的电子音——雌雄莫辨，有点刺耳，像机器人在说话：
“戏看完了？三位演员表现尚可，尤其是‘钥匙先生’，潜力值得期待。”
电子音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
“友情提示：打扫战场要彻底，别忘了天花板上……还有一只‘眼睛’在看着呢。”
“滋滋……祝你们……玩得愉快……”
电话被挂断，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梁凡、林梓、孙洢三人几乎是同时猛地抬头，看向天花板！
梁凡赶紧捡起墙角的强光手电，将光柱对准天花板——天花板上有一个黑色的通风口格栅，有点生锈，缝隙很小。在格栅的后面，一点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红色光点，正静静地亮着。
就在他们看过去的时候，那个红色光点倏地熄灭了，像被人吹灭的蜡烛。
有人……或者说有什么东西，一直在通风口后面，监视着他们刚才的一举一动！
房间里再次陷入死寂。
只有手电光柱在天花板上晃动，映出通风口格栅的影子，像一张狰狞的脸。
梁凡的心跳声特别响，他感觉后背发凉，冷汗已经浸湿了衬衫——刚才他们在房间里战斗、讨论合作的时候，居然一直有双眼睛在看着他们！
林梓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走到通风口下面，抬头盯着格栅，眼神锐利得像要穿透金属：“看来，除了我们和布置‘饲秽之阵’的人，还有第三方势力在盯着这里。”
孙洢也走了过来，握紧了手里的溯光镜，语气凝重：“那个电子音提到了‘钥匙先生’，显然知道梁凡的身份。而且它还知道我们在‘打扫战场’，说明刚才的一切都被它看在眼里。”
梁凡站在后面，感觉浑身发冷——他现在不仅是钥匙、鱼饵、工具人，还被不知道是什么的势力盯上了！这超能力的日子，怎么比恐怖片还吓人？
“我们先离开这里。”林梓率先反应过来，语气急促，“这里已经暴露了，继续待下去不安全。”
孙洢点点头，梁凡也赶紧跟上。三人从刚才进来的窗户缝隙钻出去，尽量放轻脚步，快速离开了老校区。
夜色更浓了，老校区的香樟树在风中摇曳，树叶的“沙沙”声像有人在背后追赶。梁凡回头看了一眼那栋黑漆漆的 7号宿舍楼，总觉得通风口后面，还有一双眼睛在静静地盯着他们。
这场围绕“深蓝”能量的漩涡，似乎才刚刚开始。而他们三个意外结盟的人，已经被卷入了更深的迷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