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焰的回复只有两个字：“地址。”
李明把萧焰给的地址发了过去：“半小时后到。”
放下电话，李明看了一眼巷子里那个还在默默收拾碎片的单薄身影，转身走向自己的车。车窗倒映出他的脸，平静无波，但眼底深处，却有一簇火苗在静静燃烧。
宏发地产的拆迁办，设在一片待拆区域的活动板房里。
空气中弥漫着廉价香烟和汗水混合的刺鼻味道，几台积满灰尘的风扇有气无力地转着，搅不起半点凉风。光头强光着膀子，露出满是劣质纹身的脊背，正和几个手下围着一张小桌打牌，脚边扔满了啤酒瓶和烟头。
李明推门进来时，屋内的喧嚣停滞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像在打量一个误入狼群的绵羊。他穿着干净的衬衫，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哟，找谁啊？”一个黄毛嘴里叼着烟，懒洋洋地问。
光头强认出了李明，他把手里的牌往桌上一摔，狞笑着站起来，满脸横肉挤成一团：“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沈老板娘养的小白脸吗？怎么，她让你来求我？”
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
李明没理会这些污言秽语，他拉开一张椅子，在牌桌对面坐下，然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沓文件，轻轻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这是什么？情书？”光头强拿起文件，看都懒得看。
“宏发地产涉嫌暴力逼迁、寻衅滋事、故意毁坏财物的证据清单。”李明的声音很平稳，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我咨询过律师，这些行为已经触犯了《治安管理处罚法》和《刑法》的相关规定。如果提起诉讼，你们作为执行人，一个都跑不掉。”
光头强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把文件狠狠砸回桌上：“律师？法律？小子，你跟我在这儿扯犊子呢？在这片地界，老子的拳头就是法律！”
他身后的几个马仔也跟着起哄，摩拳擦掌地围了上来，眼神不善。
“我劝你别给脸不要脸，拿着你的破纸滚蛋！不然今天让你横着出去！”黄毛恶狠狠地威胁。
李明仿佛没看到周围的威胁，他只是点了点头：“我猜到了。”
他收回那沓文件，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一个视频，屏幕朝外，放在了桌上。
“法律你可能听不懂，”李明说，“但这个，你应该看得懂。”
视频画面有些晃动，显然是偷拍的。地点是一家小饭馆的包间，画面主角正是光头强。他正把一沓厚厚的现金塞进包里，对面坐着一个点头哈腰的男人。
视频里传来光头强醉醺醺的声音：“放心，老张，你那店我保证给你拖到最后一批拆，补偿款按最高的给你算……那个沈家私厨的娘们最扎手，公司下了死命令，必须第一个办她……”
光头强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脸上的横肉瞬间绷紧，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屋子里的哄笑声也消失了，几个马仔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视频要是捅到宏发地产那里，他不仅饭碗保不住，还得把吃进去的全吐出来，甚至可能因为私下交易被公司送进去。
“你……你他妈的阴我！”光头强指着李明，声音都在发抖。
李明收回手机，放回包里，动作不紧不慢。“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带着你的人，立刻从那条巷子消失，并且赔偿所有损失。第二，我把这份视频，连同刚才的法律文件，一起交给宏发地产的纪检部门，再给媒体送一份。”
空气凝固了。
光头强胸口剧烈起伏，他看着眼前这个斯斯文文的男人，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这小子不是绵羊，是条披着羊皮的狼，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直插要害。
羞辱、愤怒和恐惧交织在一起，最终压垮了光头强最后一丝理智。
“操！老子他妈先废了你！”
他彻底暴怒，抓起桌上的啤酒瓶，吼叫着朝李明的头砸了过来。他身后的马仔也一拥而上。
李明坐在椅子上，动都没动。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个砸向自己的酒瓶，只是抬眼，看向门口。
“砰——！”
一声巨响。
活动板房那扇薄薄的铁皮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整扇门板变形着飞了进来，重重砸在两个冲在最前面的马仔身上，发出一声闷响。
门口，萧焰的身影逆光而立。
她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眼神冷得像冰。在她身后，是豹哥手下最能打的几个核心马仔，一个个神情悍然，悄无声息地堵住了整个门口。
光头强举着酒瓶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看着鱼贯而入的这群人，腿肚子开始发软。这帮人和他手下那些街头混混完全不是一个量级，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狠劲，是见过血的。
“光头强，”萧焰缓缓走了进来，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每一下都像踩在光头强的心脏上，“长本事了，我的人，你也敢动？”
“萧……萧姐？”光头强手里的酒瓶“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误会，这都是误会！我不知道这位小……这位明哥是您的人啊！”
他脸上的凶狠瞬间变成了谄媚的笑，点头哈腰的样子，比视频里那个姓张的还标准。
萧焰走到李明身边，看都没看光头强一眼，只是问李明：“没事吧？”
李明摇了摇头。
萧焰这才把目光转向光头强，眼神一寒：“跪下，给我这位朋友道歉。”
光头强犹豫了一秒。
他身后一个豹哥的马仔上前一步，一言不发，只是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那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压力。
“噗通”一声，光头强双膝一软，直挺挺地跪在了李明面前。
“明哥，明爷！我有眼不识泰山，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他一边说，一边抬手就往自己脸上扇巴掌，毫不含糊。
屋子里，他那群手下缩在墙角，大气都不敢喘。
李明看着跪在地上，涕泪横流的光头强，心里没有半分快意。他只是觉得，为了守护一方宁静，却不得不动用这种手段，本身就是一种悲哀。
“花瓶，照价赔偿。那面墙，找人刷干净。以后，不要再出现在那条巷子里。”李明站起身，声音里不带情绪。
“是是是！我赔，我马上就赔！我亲自去刷墙！”光头强磕头如捣蒜。
李明不再看他，转身对萧焰说：“谢了。”
“我说过，罩着你。”萧焰的回答很简单。
两人正准备离开，跪在地上的光头强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喊道：“明爷！明爷留步！这事……这事真不是我要干的，我也是奉命行事啊！”
李明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是……是我们宏发地产的王副总！是他看上了那块地，点名要用最快的手段清场！我就是个跑腿的，您就算把我废了，王总还会派张总、李总来啊！”光头强为了活命，毫不犹豫地把上家卖了。
王副总？
李明心里记下了这个名字。
打跑了小鬼，真正的阎王还在殿后。看来，这件事，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