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齿轮酒吧”位于天洛城下层区与废弃工业区的交界地带，如同一个锈蚀的齿轮卡在文明与荒芜的啮合处。
巨大的、缓慢转动的青铜齿轮镶嵌在粗粝的岩壁之外，构成了酒吧的招牌和部分外墙，齿轮咬合处不时迸溅出真实的电火花，发出沉闷的摩擦轰鸣。
蒸汽与不明能量的混合物从酒吧屋顶的排气管喷出，在昏黄的天空下形成一道道短暂而诡异的霓虹。
苏语堂和宋承林穿着兜帽披风，将面容隐藏在阴影下，融入了酒吧门口鱼龙混杂的人群。空气中混杂着劣质酒精、机油、汗臭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能量溶剂的气味。
吧台由一块巨大的、边缘未经打磨的青铜板构成，表面布满划痕和凝固的金属熔滴，一台多臂的机械调酒师正以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同时处理着数十位客人的订单，它的齿轮核心发出稳定而高效的嗡鸣。
宋承林凭借记忆，领着苏语堂穿过喧闹的主厅，走向一条标有“废弃管道，禁止入内”的侧廊。廊道尽头是一扇毫不起眼的、布满铁锈的金属门，门上只有一个简单的物理锁孔。
“老猫的‘雅间’。”宋承林低声说着，从贴身口袋里取出一枚造型奇特的金属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
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与外面喧嚣截然不同的空间。
这里更像是一个小型的技术黑市兼情报交易所。
墙壁上挂满了各种闪烁着幽光的屏幕，显示着加密的频道通讯、黑市物价波动、甚至还有几处“墙”外区域的实时能量监测数据。
空气中漂浮着全息投影的零件蓝图和悬赏令，几个面目模糊的人影在阴影中低声交谈，交易着用加密芯片存储的信息或违禁品。
一个身材矮胖、穿着油腻皮围裙、右眼植入着不断变换字符的机械义眼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摆弄着一台正在冒烟的古老电台设备。
他听到动静，缓缓转过身，那只机械义眼发出轻微的聚焦声，扫过宋承林，最后定格在苏语堂身上。
“宋小子？腿脚不利索还跑来这种地方，嫌命长？”老猫的声音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还带了个生面孔……嗯？味道有点怪。”他的机械义眼在苏语堂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字符滚动速度加快。
“猫叔，好久不见。这位是我过命的朋友，哑膛。”宋承林用了提前商量好的化名，“我们需要你单子上的东西，急用。”他递过去一枚数据芯片，里面是牧者列出的采购清单。
老猫接过芯片，随手插入身旁一个接口，快速浏览着，眉头逐渐皱起：“高纯度能源电池？特种记忆合金？还有……黎曼共振频率调节器？你们要修的不是机甲，是个棺材吧？还是打算把自己改造成炸弹？”
他抬起眼皮，机械义眼盯着苏语堂，“尤其是你，小子。你身上的能量读数……飘忽不定，时高时低，像个快要爆掉的反应堆。这些东西给你用，风险可不小。”
苏语堂沉默着，只是微微抬起头，兜帽下的目光平静地与老猫对视。他悄然调动了一丝黎龙碎片的力量，皮肤下的暗金纹路微微发热。
老猫的机械义眼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乱码，他猛地后退半步，脸上闪过一丝惊疑：“……啧。怪不得。行，东西我有，但价钱嘛……”他报出了一个天文数字。
宋承林倒吸一口凉气：“猫叔！这比市价高了五倍不止！”
“爱要不要。”老猫抱起胳膊，“最近查得严，总统府的那群黑狗鼻子灵得很，为了搞这些东西，我折了三个伙计。风险大，自然价钱高。或者……你们可以换个支付方式。”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苏语堂，“帮我做件事，抵账。”
“什么事？”苏语堂开口，声音低沉。
“城西，‘铁幕’监狱，今晚凌晨有一批特殊‘货物’要转移。帮我截下来，把里面一个叫‘鼬鼠’的人带出来，活的。成功的话，你们要的东西我分文不取，额外再送你们一条关于‘墙’能量矩阵薄弱点的情报。”老猫的机械义眼闪烁着，“怎么样？这买卖划算吧？”
苏语堂和宋承林对视一眼。铁幕监狱是卡维尔直属的黑色监狱，关押着大量政治犯和“危险实验体”，守卫极其森严。这无疑是个极其危险的任务。
“为什么找我们？”苏语堂问。
“因为你们够疯，够强，而且……看起来够需要这些东西。”老猫咧开嘴，露出一口被尼古丁熏黄的金属牙齿，“当然，你们也可以拒绝，付钱走人。”
就在这时，酒吧主厅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巨响！似乎是某种重物倒塌和人群惊呼的声音。
老猫脸色一变，快速调出一个监控画面。只见主厅里，一台负责维持秩序的大型安保机甲突然失控，疯狂地挥舞着机械臂，砸烂了吧台和周围的卡座！它的光学传感器闪烁着不正常的红光。
“妈的！早不来晚不来！”老猫咒骂一声，“是‘清道夫’！卡维尔的内部清洗部队！他们找到这里了！”
几乎同时，他们所在的密室侧门被猛地撞开！两名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全覆盖式头盔、手臂改装成旋转能量枪的士兵冲了进来，枪口直接对准了老猫！
“目标确认！黑市商人‘老猫’，涉嫌叛国罪、非法交易罪！立即投降！”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响起。
没有警告，其中一名士兵直接开火！炽热的能量束射向老猫！
宋承林下意识地想把老猫推开，但腿伤限制了他的动作。
就在能量束即将命中老猫的瞬间，苏语堂动了！
他的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高频震荡匕首无声弹出，并非格挡能量束，而是精准地掷向那名士兵的武器接口！
当啷！咔嚓！
匕首精准地卡入了能量枪的旋转机构，火星四溅，武器瞬间卡死！同时，苏语堂侧身滑步，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五指如爪，覆盖着一层极淡的暗金光泽，狠狠地抓在另一名士兵的能量枪管上！
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响起！那根高强度合金枪管竟被徒手捏得变形凹陷！
两名士兵显然没料到会遇到如此非人的力量和速度，动作出现了瞬间的迟滞。
苏语堂没有给他们反应时间，欺身而上，手肘猛击第一名士兵的颈部装甲连接处，同时右脚如同战斧般扫向第二名士兵的膝关节！
砰！咔嚓！
两名士兵应声倒地，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干净利落，近乎野蛮！
老猫目瞪口呆地看着苏语堂，机械义眼疯狂闪烁，仿佛在重新评估他的危险等级。宋承林也咽了口唾沫，他知道苏语堂变强了，但没想到强到这种地步，那瞬间爆发出的气势，几乎不像人类。
“清道夫……他们通常是小队行动……”宋承林喘着气说。
仿佛印证他的话，密室唯一的出口方向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和武器上膛的咔嚓声。更多的“清道夫”士兵正在涌来！
“这边！”老猫猛地一拍墙壁，一个隐藏的活板门悄然滑开，露出后面漆黑狭窄、布满管道的通道，“货在第三疏散点的‘安全壳’里！密码是‘齿轮永不沉默’！记住你们的任务！”
他将一枚金属牌塞给宋承林，然后猛地将他们推进通道，随即狠狠关上了活板门，并从外部锁死！接着，外面传来了老猫故意放大的喊声和能量枪的射击声，显然他在为他们拖延时间。
通道内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管道深处隐约传来水滴声。
宋承林靠着冰冷的管壁，喘着粗气，感受着腿伤传来的剧痛：“……现在怎么办？”
苏语堂在黑暗中沉默片刻，缓缓道：“……去找李雨。计划有变，‘回声小组’可能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
他手中紧握着那枚老猫塞过来的金属牌，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牌子上刻着一个古老的齿轮图案，中心镶嵌着一颗微小的、正在散发微弱蓝光的宝石。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端。
李雨凭借着记忆和李然将军留下的隐秘线索，找到了位于一座废弃歌剧院地下的“回声小组”可能的联络点。她小心翼翼地输入了父亲留下的认证代码。
厚重的防爆门缓缓打开，门后并非她想象中的精锐部队，而是一个空旷的大厅，只有寥寥数人。他们大多带伤，设备看起来也有些陈旧，但每个人的眼神都锐利而坚定，带着历经沙场的沉稳。
一个失去左臂、取而代之是一支多功能机械臂的中年男人走上前，仔细核验了李雨的身份，眼神复杂：“李雨小姐……我们收到了将军最后的加密讯息。他说，如果有一天您找来，意味着他已遭遇不测，也意味着……最后的‘钟声’将要敲响。”
他侧过身，露出了大厅中央一个被防尘布覆盖的巨大装置。
“我们是‘回声’，将军留下的最后回响。我们一直在等待……等待一个能再次敲响‘它’的人。”
李雨看着那巨大的轮廓，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希望。
而他们都不知道，在“墙”的极高处，总统府阴影笼罩的观测塔内，一台造型优雅、线条流畅的白色机甲正静静矗立。机甲胸前，一个与黎龙碎片纹路相似、却更加复杂、充满人工雕琢感的金色核心，正缓缓旋转，发出低沉的能量嗡鸣。
卡维尔总统站在观测窗前，俯瞰着脚下混乱而渺小的城市，手中端着一杯红酒。
“杂音……越来越响了。”他轻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清理掉吧。让‘白色梦魇’出动。是时候，让旧的回声彻底沉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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