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拿着那封决定命运的介绍信,迈步踏入家门。
屋内的光线有些昏暗,母亲王秀莲正坐在小马扎上,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天光,一针一线地纳着鞋底。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布满细纹的眼角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
“妈,工作定了。”
江辰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轧钢厂,保卫科。”
“保卫科?”
王秀莲手里的针线停住了,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可是轧钢厂!是全京城都数得着的大厂!保卫科更是油水足、地位高的好地方!
一瞬间,那双黯淡的眼睛里迸发出惊人的光彩。她猛地站起身,脸上的皱纹仿佛都舒展开了,连日来笼罩在家里的那层阴云,随着这句话烟消云散。
“好!好啊!我儿子就是有出息!”
王秀莲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拉着江辰的手反复打量,仿佛要确认这不是在做梦。
好消息长了翅膀,不出半小时,就飞遍了整个四合院。
三大爷阎埠贵正提着个破了口的搪瓷缸子,在院门口给他那几盆宝贝花浇水。耳朵里灌进邻居们的议论,他的眼珠子立刻滴溜溜地转了起来。
心里那杆小算盘,瞬间打得噼啪作响。
他眼角的余光,精准地捕捉到了从供销社方向回来的江辰。
江辰手里提着一块用草绳捆着的五花肉,油纸包里还露着点心的酥皮角,在如今这个家家户户勒紧裤腰带的年代,这份采买显得格外扎眼。
阎埠贵立刻放下了水缸,拿起墙根靠着的蒲扇,一边摇着,一边迈着四方步迎了上去,脸上堆满了菊花般的褶子。
“哎呦,江辰呐,真是出息了!”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院里几个正在水池边择菜的大妈听见。
“这才刚回来,就进了轧钢厂,还是保卫科!这可是铁饭碗里的金饭碗呐!”
阎埠贵一脸热络,蒲扇摇得呼呼作响,仿佛在为江辰扇走夏日的燥热。
他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架势。
“不过啊,你刚回来,这院里的人际关系可得处好。你一大爷二大爷,那都是院里的管事,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得打点。”
他顿了顿,用蒲扇指了指自己,一副“我为你着想”的表情。
“这样,今晚你出点钱,三大爷我豁出这张老脸,给你做东。请院里几个管事大爷一起吃顿饭,我帮你把关系疏通疏通,以后你在院里也好办事。”
江辰静静地看着他,阎埠贵那张布满精明算计的脸上,此刻正努力挤出“无私奉献”的神情,显得滑稽又虚伪。
这老抠,是看自己买了肉回来,想借着“帮忙”的由头,让自己当冤大头,办一桌酒席,他好跟着大吃大喝一顿。
江辰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泛起一丝冷峭的笑意。
他没有当场戳破,反而顺着对方的话,露出一副茅塞顿开的感激模样。
“三大爷言之有理!我刚回来,确实不懂这些门道,多亏您提点!”
他重重一点头。
“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阎埠贵一听,顿时心花怒放,暗道这小子果然还是嫩,当了几年兵,脑子都当直了,这么容易就上钩了。
然而,江辰的下一句话,却像一盆冰水,从他天灵盖浇到了脚后跟。
“这样,三大爷!”
江辰忽然抬高了音量,那是在战场上锤炼出的,足以穿透炮火轰鸣的洪亮嗓音。
他上前一步,手掌重重地拍在阎埠贵的肩膀上,力道之大,让老头子一个趔趄。
“今晚就在您家吃!”
“您是管事大爷,在院里德高望重,地方也宽敞!这事您牵的头,自然要在您家办才显得隆重!”
江辰的声音在整个院子里回荡,水池边择菜的大妈们,纳凉的老头们,全都竖起了耳朵。
“菜嘛,就劳烦三大妈多费心,手艺肯定比外头馆子强!我呢,就不是空手去,我负责带两瓶好酒过去助兴!”
说完,他环视四周,朗声问道:
“大家说,好不好啊?”
“好啊!三大爷敞亮!”
院里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妈立刻跟着起哄,笑声传出老远。
阎埠贵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刚才的红光满面,瞬间转成了铁青,最后变成了猪肝色。
让他请客吃饭?
他家的粮食都是按粒下锅的,棒子面里掺的都是糠,让他放开肚皮置办一桌酒席,那不是要他的老命吗?
他手里的蒲扇摇不动了,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连忙摆手,声音都变了调。
“哎呀,这……这不行,我家地方小,坐不下那么多人……”
他语无伦次地找着借口。
“还是改天,改天再说,改天……”
说完,也顾不上地上的水缸和墙边的花了,摇着蒲扇,几乎是落荒而逃地钻回了自己屋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院子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哄笑。
江辰看着他狼狈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不屑。
想占我的便宜?
再投胎一次吧。
傍晚时分,暑气渐消。
江辰坐在自家门前的台阶上,正用一块干净的棉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柄新领的军用匕首。
匕首通体漆黑,只在刃口处泛着森然的冷光,是他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功勋和煞气。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机械般的精准和稳定,仿佛这不是在擦拭武器,而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道身影。
秦淮茹端着一个空荡荡的搪瓷盆,扭动着丰腴的腰肢,一步三摇地走到了院当中的公共水池边。
水池旁,傻柱正蹲在地上,吭哧吭哧地洗着一大盆菜,那是他从轧钢厂食堂带回来的。
“柱子兄弟,在家呢?”
秦淮茹的声音响了起来,又软又糯,像裹着蜜糖,带着一股子能钻进人骨头缝里的媚劲儿。
傻柱一听这声音,浑身一个激灵,猛地回头,手里的白菜都忘了洗。
一见是秦淮茹,他那张憨厚的脸上立刻堆满了傻笑,眼睛都直了。
“秦姐,有事?”
秦淮茹没有立刻回答,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垂下眼帘,那长长的睫毛在夕阳下投下一片阴影。
“唉,家里又快断粮了。”
她说着,抬起头,眼眶已经泛起了一层水雾,红红的,我见犹怜。
“棒梗那孩子,一天到晚吵着要吃肉,我这当妈的,真是……”
话未说完,声音已经带上了几分哽咽。
傻柱一听这话,心疼得不行,立刻站起身,蒲扇般的大手拍着自己结实的胸脯,大包大揽地说道:
“多大点事儿!”
“秦姐你放心,别愁!明儿我从食堂给你带饭盒回来!保证有肉!”
江辰看着傻柱那副被迷得神魂颠倒,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的舔狗模样,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他的手指在冰冷的匕首刃口上轻轻滑过,感受着那锋锐的触感。
这四合院,还真是一出好戏。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