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在身后轰然炸开,余波震得我耳中嗡鸣。我背靠着石壁,强忍着肩头伤口传来的剧痛,呼吸像刀片刮过喉咙。
肩头的伤口又裂了,血顺着胳膊往下淌,滴在台阶上,一阶一阶,连成断续的线。
灵儿站在我侧后方,翅膀收了一半,金焰在羽尖跳动,照亮前方斜道。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微微晃着,像是随时准备扑出去。
我没动。混沌气在经脉里转得滞涩,药液的寒意像藤蔓缠住四肢。我低头看掌心,离火珠贴着皮肤,热度还在,但不像之前那样滚烫。它现在只是温着,像一块埋在灰里的炭。
我把它按进胸口,火流顺着心脉散开,压住那股阴寒。一口气缓上来,神识才重新稳住。
“前面有禁制。”我说,声音哑得不像自己,“压灵觉,走慢点。”
灵儿点头,没说话。她往前半步,凤火往前探了一尺,火光映出三丈内的石阶和两侧火盆。火盆里的灯油快枯了,火苗矮,光黄得发灰。
我用指尖蘸了点血,在掌心画了个简符。这是《混沌衍天诀》里截出来的一段推演法,不能动大劲,只能探个三丈。血符成形,混沌气顺着指头渗进去,往前一送。
灵力流向清晰起来——左边墙根有微弱回流,右边是死路,正前方,灵力往下沉,像是被什么东西吸着。
“没埋伏。”我收手,“走。”
我们一前一后往下。脚步放得很轻,但石阶太窄,鞋底擦着石沿,还是发出细响。每一步下去,肩伤都抽一下,可我不敢停。
三十六阶后,斜道变平。尽头是间石室,门虚掩着,缝里透出红光。
那光我认得。和井底小井一样,不是灵脉的暖光,是带着吸力的红,像是从地底抽上来的血。
灵儿停住,羽尖火光压低。我伸手,轻轻推门。
门轴轻响,没卡。我侧身进去,她跟在后面,脚步没落地声。
石室三丈见方,正中一口石井,碗口粗,红光从底下冒上来。井边插着七根铁桩,桩头连着锁链,链子拖到墙角的石槽里。
槽里有血。
还没干。
我走过去,蹲下。血是温的,带着一股腥臭,和我体内残存的药毒一个味。我伸手蘸了点,搓了搓,指腹摸到细颗粒,黑的,硬的,像矿渣。
“北角楼的地底下,不该有这种东西。”我说。
灵儿凑近,凤喙轻啄石槽边缘,闻了闻。“黑曜铁。”她说,“城北禁地才出,妖族封了矿,谁碰谁死。”
我点头。这就对上了。三年前那批失踪的散修,最后出现的地方,就在北角楼西坊。他们不是走丢的,是被拖进来的。
我起身,看向石井。离火珠突然震了一下,不烫,但频率变了,像是和井底的什么在共振。
我蹲下,把珠子贴在井沿。
嗡——
一股微流顺着珠子钻进手心,直冲识海。刹那间,我脑子里闪过一段残文,是《混沌衍天诀》里断掉的那一截,讲“源脉逆引,血为薪火”。再一晃,没了。
但我知道了。
这井不是聚灵,是抽人。
上面的井眼是阵,这里是源。人被锁在桩上,精气顺着锁链抽进井里,化成红光,喂给上面的阵法。
七根桩,七个人。
我转头看墙。
石壁上刻着七道竖线,整齐划一。第八道只划了一半,笔锋断在中途。
他们还在等第八个。
我从怀里摸出那块碎石——从井底带出来的,上面三道短痕,标着阵眼偏移方向。我把碎石放在石槽边上,和七道竖线并排。
灵儿走过来,看了一眼,声音压得很低:“第八个,还没来。”
“但他们准备好了。”我盯着那半道刻痕,“时间快到了。”
她没接话,目光扫过石室。忽然,她耳朵动了动,翅膀微微张开。
“后面。”她低声道,“有呼吸。”
我立刻闭眼,把混沌气沉到耳识。药毒还在经脉里,听觉模糊,但我能感觉到——石壁后头,有气流微动,断断续续,像是被捂着嘴。
暗室。
我睁开眼,走到墙边。手指顺着石缝摸,没机关,也没符纹。这墙是实的,但声音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不是囚室。”我说,“是夹层。”
灵儿退后半步,羽尖火光一抖,照向墙角。那里有一块石板,边缘颜色比别的地方深,像是被换过。
我走过去,蹲下,手指抠住石板缝。用力一掀。
石板松动,但没抬起来。有东西卡着。
我换左手,右手摸出腰间的短刃,插进缝里,撬。
咔。
石板弹起一寸,一股浊气冲出来。我屏住呼吸,继续撬。
两寸,三寸。
突然,一只手从底下伸出来,抓住我的手腕。
冰凉,瘦得只剩骨头。
我没挣,也没叫。那只手抖着,指甲抠进我皮肉,像是怕我走。
“别……别走……”一个声音从底下传来,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他们……要抽第八个了……”
我盯着那只手,没动。
“你是谁?”我问。
“陈……陈九。”他喘着,“西坊……采药的……他们抓了我……三天前……”
我回头,对灵儿点头。
她立刻蹲下,凤火往夹层里照。火光进去,照出一张脸——眼窝深陷,嘴唇发黑,胸口凹下去一块,像是被什么压过。
他身上有锁链的印子,手腕一圈焦黑,和我在西坊井底发现的那个修者一样。
“他们抽你什么?”我问。
“血……骨头……”他喉咙里咯咯响,“铁桩扎进脊柱……火从底下烧上来……把东西抽走……我不知道是什么……但第八个……不是我……他们说……要找个‘纯脉’的……今晚子时……引脉开眼……”
我心头一紧。
纯脉?开眼?
离火珠又震了一下,这次是警告般的颤。
我立刻压住它,不让它出声。
“他们几个?”我问。
“守在外面……两个……但……有人在楼上……操控……”他话没说完,手一软,滑了下去。
我赶紧把石板压回原位,只留一条缝透气。
灵儿看着我:“他撑不了多久。”
“但我们知道了。”我低声说,“失踪的不是七个,是八个。前七个是试的,第八个才是正主。”
她眼神一凛。
我盯着墙上那半道刻痕,脑子里把所有线索串起来——西坊的血引桩,北角楼的逆五芒星阵,井底的红光,地下的抽魂井,黑曜铁渣,纯脉祭品。
这不是简单的抓人炼药。
这是布一个局,等一个人。
而“噬灵之眼”,就是阵眼。
我从袖子里取出一块新石子,用混沌气在上面刻下三道短痕,和碎石上的一样。然后把它塞进石板缝里,压在那半道刻痕正下方。
这是信号。
如果外面有人来,看到这石子,就知道阵眼偏了。如果第八个来了,也能知道,有人在等他。
我站起身,离火珠贴着胸口,热度稳定。
“我们得出去。”我说,“把消息传给小婉和年轻散修,让他们盯住西坊到北角楼的路。任何人往这边来,都得拦。”
灵儿点头:“你呢?”
“我等。”我握紧离火珠,“子时,我在这儿。”
她看着我,没说话,只是把手按在我肩上。凤火渗进去,伤口的血止了,新皮开始长。
我低头看石井。
红光一闪,比刚才快了半拍。
时间,开始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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