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分局，傍晚。
瑞吉和埃里克刚换下制服，准备结束这漫长而刺激的一天，埃里克的手机就响了。
是负责这起凶杀案的警探打来的。
“什么？法克！为什么是我们？”埃里克对着电话咆哮。
“那是你们警探局的案子！”
挂掉电话，埃里克一脸晦气地看向瑞吉。
“那个叫莉娜的老太婆，拒绝做任何笔录。她指名道姓，说除非看到你和我，否则一个字都不会说。”
瑞吉皱起了眉。
这算什么？
两人只能重新回到警局，走进那间泛着金属冷光的问询室。
隔着防弹玻璃，瑞吉看到那个优雅的老太太正端坐在椅子上。
她的怀里抱着那只叫公主的波斯猫，轻轻地抚摸着它柔顺的毛发，脸上没有丝毫身为嫌疑人的紧张和恐惧。
她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穿过玻璃，准确地落在瑞吉身上，嘴角甚至还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
瑞吉的心头猛地一沉。
这个老太太到底想干什么？
埃里克沉重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种宿命般的疲惫。
他靠在观察室的墙上，眼神复杂得像一杯隔夜的威士忌，混杂着唏嘘敬畏，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马的……我们挖出来一个传奇。”他低声呢喃，与其说是在对瑞吉解释，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接受这个荒诞的事实。
“那老太太叫琳希·摩根。”埃里克的声音压得极低，“而后院里那个是托利·摩根。”
托利·摩根。
这个名字在洛杉矶警界，就是一个活着的图腾。
瑞吉的记忆库里，属于原主的片段瞬间被激活。
那是在黑帮横行，毒品泛滥的黄金年代，一个凭着一把点三八左轮和钢铁意志，硬生生在罪恶之城撕开一道口子，坚守住LAPD最后底线的传奇探长。
在那个时代，他是英雄的代名词。
“所以……”瑞吉的声音有些干涩。
“负责审讯的警探压力很大。”
“压力？”埃里克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自嘲。
“那帮坐办公室的警探，有一半当年是看着摩根的背影才决定当警察的。现在让他们审问偶像的遗孀？这比让他们去拆炸弹还难受。”
两人推门走进了问询室。
琳希·摩根没有看他们，只是专注地用指尖梳理着波斯猫的长毛。
埃里克拉开椅子，动作显得格外小心翼翼，连金属椅腿摩擦地面的声音都透着一丝敬畏。
他清了清嗓子，试探着开口。
“摩根太太，我们无意冒犯，能否告知我们，托利探长他是怎么……”
死这个字，他终究没能说出口。
琳希的手停顿了一下。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眸越过了埃里克，径直望向了他身后的瑞吉。
一种奇异的光彩在她眼中闪动，那是混杂着怀念，欣赏，甚至一丝病态迷恋的复杂情绪。
“你真像他年轻的时候。”
琳希的声音沙哑而轻柔，像被岁月磨损过的丝绸。
“一样的英俊，一样的眼神，好像整个世界都欠了你们一笔还不清的风流债。”
瑞吉的脊背窜起一阵寒意。
“自从托利退役之后，他就再也不是那个托利了。”琳希的目光重新落回到猫的身上，语气变得悠远。
“他不再帅气，不再健康，不再是那个能让整个洛杉矶的混蛋都闻风丧胆的男人。他只是一个被困在衰老躯壳里的囚犯。”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猫的脊背，动作温柔。
“晚年的托利·摩根，中风了。”
“所以，这不是谋杀。”琳希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托利是在医院的病床上停止呼吸的。是我把他从那个冰冷满是药水味的地方带回了家。”
“我把他埋在了后院，埋在他最喜欢的那片草坪下面。他想做一个实验，一个……对LAPD最后的考验。”
“他想看看，他这块守护了洛杉矶一辈子的老骨头，究竟要多久，才会被他曾经为之浴血奋战的警局发现。”
埃里克的呼吸猛地一滞，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相信了。
这种疯狂，偏执，又带着点黑色幽默的行事风格，太他马像托利·摩根了！
那个老混蛋，绝对干得出这种事情！
就在这时，问询室的门砰地一声被推开。
一名穿着西装，表情严肃的女警探走了进来。
她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大，满脸不耐烦的白人警察，胸前的警徽上写着——雷特·米勒。
雷特甚至没有正眼看他们，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你们可以下班了，这里没你们的事了。”
瑞吉和埃里克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为首的女警探，莉娜。
莉娜警探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两人站起身，默默地向门口走去。
他们还没走出门口，身后就传来了雷特粗暴的咆哮。
“听着，老巫婆！别他马跟我耍花样！你丈夫的尸体在你家后院腐烂，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每一个细节！”
……
停车场，夜晚的冷风吹过，带走了警局里沉闷的空气。
瑞吉靠在自己的福特野马旁，点燃了一支烟。
“她会被起诉吗？非法处理尸体？”
埃里克发动了他的老式道奇挑战者，引擎发出一声疲惫的轰鸣。
他摇下车窗，吐出一口浓重的烟圈。
“我他马怎么知道。”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红棕色头发。
“但无论如何，这都会是洛杉矶警局这十年来最大的丑闻。传奇探长死后被妻子埋在后院，而我们这群废物过了几个月，还是因为一只猫才发现他。”
“这新闻要是爆出去，整个LAPD都会变成全美国的笑柄！”
汽车的头灯照亮了前方的一小片空地。
“听着，小子。”埃里克的声音压低了，变得异常严肃。
“这不是我们这种小角色该操心的事。上面那些大人物会处理好的。今天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全部给老子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许往外说，明白吗？”
瑞吉看着老搭档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凝重，郑重地点了点头。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