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半夜车床被惦记,天亮多了铁疙瘩
院外边的那声吆喝,到底还是传进院里来了。
林凡把蓝布工装脱了,往椅背上一搭。
就听到东厢房那边传来“哐当”一声,是窗扇猛地摔合上的声音。
紧接着,贾张氏就扯着嗓子骂开了:“什么记功不记功的,净瞎扯!咱们老贾家的柱子,当年修机器的时候手都烫出泡了,也没见给记个功啊!”
林凡低着头擦钳工手套呢,手指肚在手掌心新磨出来的茧子上蹭了蹭。
前几天在车间修断轴的时候,扳手不小心滑了一下,这茧子就是那时候弄出来的。
这茧子可比贾张氏的骂声真实多了。
“棒梗他娘,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啊?”贾张氏那大嗓门,撞在院墙上嗡嗡响,“你看那个小林子,整天看着没精打采的,谁知道他是不是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才得了这个功呢!”
这时候,西屋的门帘动了一下,秦淮茹端着个搪瓷盆出来打水。
她今天穿了一件洗得都有点发白的蓝布衫,袖口挽到小臂那儿,露出一小截白白细细的手腕。
她经过林凡门口的时候,脚步稍微停了一下,眼睛扫了一眼搭在椅背上的工装。
那工装的前襟上还沾着机油呢,不过比平常可是干净整齐多了。
“大妈,您可不能乱说话。”秦淮茹舀水的时候,手腕微微抖了一下,水花都溅到青石板上了,“我昨天看见他下了班还在车间收拾工具呢,后半夜路灯都灭了,他车间的窗子里还亮着灯呢。”林凡正往缸里添水呢,手突然就停住了。
这可是他重生之后,头一回听到秦淮茹帮他说话。
上辈子啊,这女的老是跟着贾张氏一起念叨,说什么“这院里就数他最抠”。
今天这么一看呢,他低下头瞅了瞅自己那双磨得锃亮的解放鞋,鞋尖上沾着的铁屑在夕阳下还闪着光呢。
也许啊,就是他修机器的时候弄出的动静,被有心人给看明白了。
东屋那边烟袋锅子“吧嗒”响了两声。
易中海端着个白瓷缸子慢慢走出来了,烟丝的味儿和茉莉茶香就飘了过来。
他说:“小秦说得对。”然后拿着烟杆在青石台阶上敲了敲,又接着说:“能修断轴的,全厂都找不出三个来。”
贾张氏嘴巴张了张,可最后还是没敢吭声。
为啥呢?
易中海在厂里都干了三十年了,就连厂长见了他都得喊一声“易师傅”呢,他说的话,可比贾张氏骂十句都有分量。
林凡舀了一瓢凉水往脸上一浇,那凉意就顺着后脖颈子往下流。
院子里的动静慢慢就没了,王大妈拉着三奶奶去看新收的白菜了,贾张氏骂骂咧咧地回屋哄棒梗去了,秦淮茹的脚步声朝着厨房那边去了。
林凡擦着脸走到窗前,看到易中海还站在老槐树下呢,烟锅里的火星一闪一闪的,好像在寻思着什么事儿。
等到第二天进车间的时候,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平常老挂在工具架上的那个精密螺纹规找不着了。
我就问小徒弟大刘,那小子啊,脖子一缩,手不停地搓着,结结巴巴地跟我说:“何组长说……说您调到重点班去了,这些工具得先给原来班的师傅们用呢。”
我就蹲在工具柜前面翻那个登记本,翻到最后一页“借用记录”的时候,就看到何志强的名字写得那叫一个龙飞凤舞的,签了三次呢。
在借用物那一栏写着“螺纹规一套”“千分尺两把”,可归还时间那一栏全是空着的。
“小林啊。”张主任端着他那个搪瓷缸子从办公室出来了,看见我蹲在地上,就跟我说:“技术科刚送来了进口设备的图纸,明天晨会的时候得讨论呢。”然后他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又说:“那设备的螺纹标准和咱们国内的不一样,咱们这儿没有对应的刀具啊。”
我应了一声,手指不自觉地就在登记本的边上摩挲着。
何志强这招可真够损的啊,把工具借走,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都是按照规定来的,可实际上就是断了我的念想啊。
不过呢,我就盯着墙上的挂钟看,看着分针一格一格地往五点那个方向挪,这心里啊,反而平静下来了。
车间里的灯一盏一盏地灭了。
我打着手电筒就钻进废料堆里去了。
那铁皮碰来碰去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车间里响得特别厉害。
我从里面翻出了一个锈得不成样子的苏联产的测微头,又从报废的车床上拆下来半根丝杠。
这丝杠的螺纹精度虽然比不上新的,但是凑合用还是行的。
这时候啊,我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就像识海泛起了涟漪似的。
他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把自己的神识探进那个小世界里,一下子就看到了丝杠的样子。
念力就像一双看不见的手,把测微头和丝杠剩下的部分托起来,在自己的脑海里模拟切削的线路。
那些金属碎末在虚拟的空间里到处乱飞,刀刃和工件相碰的地方被放得特别大,就连温度的变化都能感觉得到呢。
这可是他独有的“模拟车间”,可比真的动手干活儿要省材料多了。
后半夜的时候,风从窗户缝里挤进来,吹得图纸哗啦哗啦直响。
林凡改装过的角磨机嗡嗡地响着,他用念力让刀尖保持稳定,每一刀下去都能精确到毫米。
汗水从下巴流下来,滴在工作服的前面,他自己却一点都没发觉。
等到最后一刀结束的时候,手里的那块铁已经完全变了个样儿:螺纹的深浅很均匀,表面光滑得都能照出人影来。
“小林?”
林凡的手猛地一抖,角磨机差点就掉到地上了。
他抬起头,看到周建国抱着个手电筒站在门口,制服领口的风纪扣还系得紧紧的,很明显是巡逻的时候顺便绕过来的。
“周干事。”他擦了一把脸,把自己做的螺纹规往身后藏了藏,说道:“我在废料堆里翻出个旧零件,就想着把它改成个夹具。”
周建国走进来,眼睛先看了看他脚边的铁屑,然后又落在那台改装过的角磨机上。
他一声不吭,伸手摸了摸角磨机的外壳,哟,还热乎着呢,这肯定是刚停下没多久。
“下不为例啊。”周建国一边往门口退,一边用手电筒照着墙上的“安全条例”说道,“车间里可不许私自改造设备。”不过呢,他转身的时候又加了一句,“但是啊,能把废料变成好东西的,咱全厂也没几个人能做到。”
林凡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走廊的那头,然后低下头瞅了瞅手里的螺纹规。
月光透过天窗洒下来,那螺纹规的金属表面泛着冷冷的光,可不知道为啥,这旧东西看着比新工具还让他心里踏实呢。
晨会那气氛啊,就跟烧开了的锅似的,热热闹闹、沸沸扬扬的。
技术科的老陈举着图纸,一个劲儿地挠着头说:“这螺纹的标准是英制惠氏的,咱们厂里没有能对应的刀具啊,要是到外面去定做的话,起码得半个月呢。”
“半个月?”张主任听了,“啪”的一下就拍桌子了,“那批设备要是停一天,厂里得损失多少钱,你算过没有?”
何志强在后排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说:“要不把老宋头请来吧,人家可是八级工呢。”
“老宋头住院了。”老陈皱着眉头说,“他家里人说啊,得修养三个月呢。”
这一下,会议室里安静下来了。
林凡在兜里捏了捏螺纹规,那金属的边边角角把他的手硌得生疼。
他“噌”的一下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拉出一道刺耳的声音:“我来试试。”“你?”何志强不屑地哼笑一声,“你连个正规的螺纹规都没有,拿啥试啊?”
林凡没吭声,直接从工具包里拿出那个自己做的“土造”螺纹规。
这时候,会议室里一片吸气声。
这螺纹规看起来糙糙的,可那螺纹啊,比市场上卖的还规整呢。
他走到车床跟前,把自制的刀具安装好,一启动电机,刀刃和工件接触时发出的轻微响声,就像一段轻快的小调似的。
三分钟过后,标准件就落在托盘里了。
老陈举着进口量具的手直哆嗦:“误差……0.01毫米。”他抬起头看向林凡,眼睛就像点了灯一样亮闪闪的,“合格!完全合格啊!”
何志强的脸啊,白得像一张纸似的。
他紧紧攥着会议记录,手背上的青筋都在蹦跶,那指甲都快戳到纸里头去了。
散会的时候,他把椅子都撞翻了,“哐当”一声响,不过也没人在意,因为所有人都围到林凡身边去了,都在问他是咋做出这个螺纹规的。
当天晚上,何志强就冲进了张主任的办公室。
“他私自改造设备呢!这可是违反安全条例的啊!”他一边愤怒地拍着桌子,一边大声嚷嚷着,“要是出了事故,谁来承担这个责任啊?”
张主任呢,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把茶杯底在桌子上轻轻磕了一下,慢悠悠地说道:“他呀,能把断了轴的设备修好,还能把那些废料变成有用的东西,甚至能给厂子节省半个月的工期呢。你倒是说说,出了事故谁负责?”
何志强气得直接摔门就走,那门框上的玻璃都被震得晃悠起来了。
林凡蹲在车间外面的台阶上抽烟呢,看着何志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在工装口袋上摩挲着。
口袋里装着老陈塞给他的进口图纸,图纸的边角都已经卷起来了,不过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把它抚平了。
这时候,周建国的脚步声从身后传了过来。
“明天就轮到我休息了。”他往林凡身边凑了凑,蹲了下来,“要是之后还需要什么东西的话……我可以帮你去打个招呼。”
林凡把烟头掐灭了,那火星子在夜色里划出了一个小红点。
他眼睛望着车间里还亮着的灯,车间里摆着他刚刚修好的车床,那车床就静静地待在那儿,像是在等着明天的任务呢。
在他的脑海里,那个螺纹规静静地躺着,在他的意识里,螺纹规表面的划痕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
这螺纹规可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东西,它可是自己打破困境的第一个工具呢。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林凡听到几个学徒工在更衣室里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昨天那个标准件啊,我看到老陈拿着放大镜看了三遍呢!”“听说林师傅看图纸看一遍就能记住,是真的吗?”林不凡呢,就低着头擦着车刀,车刀的刀锋在油石上蹭着,发出细碎的声响。
窗户外头的阳光啊,斜着就照进来了,正好落在他的工牌上呢,“林凡”这三个字啊,就跟被镶了层金边似的。
这时候啊,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一看,是张主任。
张主任就说:“技术科那边讲了,下一批图纸已经到了,还专门点名让你去参加呢。”
林凡就应了一下,然后把车刀放到工具盒里头去了。
他能听到车间里慢慢有议论声起来了,就像春天冰刚开始化的时候那流水似的。
“活图纸”,嘿,这个称呼啊,可比那记功通知来得实在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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