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看好了。”
说完，张三缓缓起身，走到院子中央那片被月光照得清亮的地面上。
他的动作起势很慢，慢得仿佛时间都为之凝滞，每一个细微的转换都清晰无比。但以吴一般如今的眼力，却能看出在这极致的缓慢之中，蕴含着无穷无尽、精妙入微的变化。每一式都圆融自如，如行云流水，又暗合着某种天地至理，感觉不是在打拳，而是在用手脚描绘一幅无形的太极图。
“太极者，无极而生，动静之机，阴阳之母也。”张三的声音伴随着舒缓的动作响起，如同在吟诵古老的经文，“动之则分，静之则合。无过不及，随曲就伸。人刚我柔谓之走，我顺人背谓之粘…”
他的双手在身前缓缓划出一个完美无瑕的圆，院中几片早落的银杏叶，竟随着他这轻柔的动作无风自动，悠悠旋转起来，在他身前形成一个清晰可见的、由落叶构成的太极图案！
“太极拳看似简单缓慢，实则包罗万象”张三的招式忽然一变，从极慢转为极快，静若处子，动若脱兔！院中的落叶被骤然爆发的劲风卷起，化作一条黄色的游龙，围绕着他周身盘旋飞舞，发出“呜呜”的破空之声！“慢时如抽丝剥茧，细腻绵长；快时如电闪雷鸣，沛然莫御！”
此时，皓月当空，清辉遍洒，将他身影照得纤毫毕现。吴一般看得目不转睛，心神完全被吸引。他发现师傅的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次呼吸的节奏，都暗合天道自然，不像在演练武功，而是在亲身演绎着宇宙生灭、阴阳变化的奥秘！
“太极拳最重意不重形，重神不重力。”张三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直接印入吴一般的心底，“用意不用力，以心行气，以气运身。以柔克刚，以静制动，后发先至。”
他突然对着院角一个闲置的石锁轻轻一按，那一按看似绵软无力，但石锁却猛地一震，内部传来细微的“咔嚓”声，表面虽无损，但其内部结构已被阴柔的劲力震得出现了细微裂痕！
“借力打力，四两拨。”张三收势而立，周身澎湃的气息瞬间归于平静，那些飞舞的落叶如同失去力量般悄然飘落，在他身外三尺处便自然滑开，无法近身。“练到极致时，周身无处不是拳，无处不太极，甚至可以借天地山川之势，纳日月星辰之力，化为己用。
他看向吴一般，补充道：“这太极拳本就蕴含至高武学道理，对付实力高于你的强敌最为有效。只是如今华夏大地科技日盛，术法式微，实力强过你的，恐怕也已寥寥无几了。”
吴一般心中震撼不已。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御气之术、九阳神功已然登堂入室，堪称高手。但今夜亲眼目睹师傅演练这看似平平无奇的太极拳，才知道什么才是返璞归真、融于天道的绝学！
“多谢师傅传功！”他深吸一口气，恭敬地躬身行礼。
张三微微一笑，道：“太极拳之精要，万千变化，归根结底，只在一个‘圆’字。圆融贯通，循环不息，无始无终。你且看我这一式——”
他再次起手，动作比之前演示时更慢，慢得如同电影慢放，但每一个细节，每一次重心的转换，每一丝肌肉的颤动，都清晰无比地展现在吴一般眼前。吴一般下意识地运转丹田炁石，加持双目，赫然“看”到师傅的周身笼罩着一个巨大而无形的气场！这个气场如同一个缓缓旋转的太极图，不仅将院内的天地灵气源源不断地吸纳进来，更与天穹那轮明月似乎产生了某种玄妙的呼应！
原来如此！”吴一般恍然大悟，“太极拳不仅是一门绝世武功，更是一种直指大道的修炼法门！是沟通天地、锤炼神识的无上秘法！”
“聪明！悟性果然够高！”张三赞许地点头，“太极拳练到高深境界，本身就是最上乘的丹道与炼气法门。现在，你来试试。”
吴一般赶紧起身，走到院中，依葫芦画瓢地开始演练。起初，他不得要领，毫无那种圆融自如、连绵不绝的意境，自己都觉得别扭。
但在体内炁石的辅助下，他很快找到了感觉。炁石微微旋转，散发出的清凉能量帮助他迅速宁心静气，更敏锐地感知自身气机的流动和周围环境的能量场。
“意守丹田，神不外驰。以腰为轴，带动周身。力发于足，贯通于脊，行于手指。”张三在一旁不时出言指导，字字珠玑，“对，就是这样。放松，不要用肌肉的僵力，要用意念去引导内气的流转。”
吴渐渐进入了状态。他的动作开始变得流畅自然，周身那微弱的气场也开始随着拳势缓缓旋转起来。随着拳式的展开，他清晰地感觉到，周围天地间那稀薄的灵气，正通过这太极拳形成的独特气场，丝丝缕缕地涌入体内，与炁石的能量产生奇妙的共鸣，滋养着他的经脉和神魂。
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感和强大感油然而生。
“不错，不错！短短时间便能引动气场，已摸到门槛了！”张三满意地点了点头“现在，试着用意念去沟通、去调动更多的天地之力，融入你的拳势之中，但切记要顺其自然，不可强求。”
吴一般依言而行。他缓缓起手，不再仅仅关注自身的动作，而是将一部分意念沉入天地之间，尝试着去呼应、去引导。随着太极拳的施展，他感到周围的灵气汇聚的速度明显加快，通过身体这个“媒介”转化为一种磅礴而柔和的力量，这力量并非完全属于他，却又能被他所引导运用！
他对着空中一片飘落的叶子轻轻一按，那叶子并非被掌风吹走，而是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绕着他的手臂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轻飘飘地落在远处。
“啪、啪、啪。”张三不由得轻轻鼓起掌来，眼中满是激赏，“好！意念与天地之力初步相合，已得三分神髓！”
他走回石桌旁，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看着收势走回来的吴一般，问道：“一般，你可知道，太极拳除了修练悟道还有哪些妙用吗？”
吴一般摇头，恭敬道：“徒弟不知，请师傅解惑。”
“太极拳，不仅是克敌制胜的武功，更是一种修身养性、处世应物的哲学。”张三缓缓道，语气深沉，“你如今医术通神，丹道初成，御气之术也已登堂入室，九阳真气刚猛无比。。过刚易折，过强则戾。太极拳的圆融、柔韧、中和之道，正好可以调和、中和你的锋芒，使你刚柔并济，阴阳调和，方能行稳致远。”
他顿了顿，望着天边明月，继续道：“这世间万事万物，都讲究一个平衡与尺度。医术讲究阴阳平衡，五行生克；武功讲究虚实相生，奇正相合；为人处世，更要懂得进退有据，方圆有度。太极拳教会你的，不只是如何发力发劲，更是如何审视自身，如何与天地万物相处，如何在这纷繁复杂的世间守住本心，从容应对。这才是真正的大道。”
吴一般闻言，心中凛然，再次郑重行礼：“弟子谨记师傅教诲，必当时时体悟，不敢或忘！”
“好了，”张三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有欣慰，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怅惘，“这太极拳传给你之后，师傅我啊，就真是掏空家底，再没有什么能教你的了。”
他语气故做轻松的说道：“以你的天赋和根基，三个月时间，足以将这太极拳练至小成之境。届时，你便算是真正出师，圆满功成了。”
“出师？”吴一般一愣。
“对，出师。”张三点点头，语气肯定，“过了这三个月的缓冲，师傅我就不再留在坐井诊天了。”
你又要出门泡妞啊？！”吴一般脱口而出。
张三笑了笑，眼神望向远方，带着一丝向往：“守着这坐井诊天，过了十年安安静静的日子，师傅我这一生都是放荡不羁爱自由的，那股闲云野鹤的劲儿早痒痒了。华夏大地这些年也走得差不多了，这次说不定要去往大洋彼岸，去那漂亮国，还有欧罗巴诸国转一转，瞧瞧那边的风土人情，看看能否遇到些有趣的玩意儿。”
听闻此言，吴一般顿时愣住了。回想起这十年来与师傅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从十二岁那个懵懂少年被带入这方神奇天地，到如今身负绝学…每一次药汤淬体的痛苦与蜕变，每一次学习针灸的专注与领悟，每一次修炼九阳神功的艰辛与突破，御气、炼丹、甚至那晚在KTV的“红尘练心”…一幕幕场景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自己这一身惊天动地的本领，全是拜眼前这位看似不靠谱、实则深不可测的师傅所赐！恩重如山！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鼻尖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一层水汽模糊了视线。
张三瞧得分明，笑骂道：“嘿！臭小子！哭什么鼻子？还以为自己是十二岁刚来时那个哭包呢？你现在可是二十二岁的大小伙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有点出息行不行？”
他走过去，用力拍了拍吴一般的肩膀，语气转为轻松：“真想好好谢谢师傅，这三个月就给我变着花样做好吃的就行！把你这十年学的手艺都亮出来，让师傅我临走前也享享徒弟的福！”
吴一般努力把眼泪憋回去，重重点头，带着鼻音应道：“好的，师傅！这三个月我一定潜心钻研菜谱，保证把您养得白白胖胖！”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脑门上就挨了张三一记轻轻的“爆栗”。
“臭小子！你什么意思？”张三瞪起眼睛，笑骂道，“你师傅我这身材、这气质、这形象，维持了这么多年我容易吗？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全靠自律！你想把这完美形象给毁了？坏我女人缘是不是？”
吴一般捂着额头，看着师傅故作恼怒的样子，忍不住破涕为笑。他这才仔细注意到，十年过去了，时光在师傅身上停滞了一般。他依旧是那副身材清瘦、气质儒雅中带着几分疏狂的样子，双目清澈明亮，锐利如电，脸上看不出丝毫岁月的痕迹。
想起师傅那登峰造极的御气炼丹之术，驻颜养生对他而言恐怕更是容易。也许师傅不止四五十岁，真实年龄怕是七老八十了。吴一般心里暗自嘀咕：这老小子如此在意形象，保持得跟个中年帅大叔似的，怕不是早就打着主意，几个月后要去漂亮国泡那些金发碧眼的西洋堂客吧？
月光下，师徒二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火锅的余温尚未散尽，酒香仍在空气中弥漫。这个中秋之夜，既有神功传授的喜悦，也悄然弥漫起了离别的愁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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