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观测之所第七前哨站。不必试图理解你们所见的一切，以你们文明目前的认知层级，这无异于试图用滴水衡量海洋。”
肖先生的声音再次直接在他们“意识”中响起，平和，虽然不过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高高在上的无敌威严，仿佛宇宙本身在发言。
远处，那些看似宫殿的建筑群，虽然是建筑群，实则是由更加复杂，不断变化的几何光晕和动态模型构成，它们安静地运行，就像是模拟着星系的诞生，文明的延续与兴衰，甚至是一些更诡异，无法名状的物理过程。
脚下也并非实体地面，乍一看，是由流淌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奇异符文，和无法理解的数字公式构成的“河流”，它们不断生灭重组，延伸向视野尽头，构筑成这座宏伟宫殿的基座与廊柱。
芬歌下意识地想去摸武器，却发现连“手”的概念，都变得模糊，她强作镇定，以军人的硬朗，回应说：“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时间轮回是不是你们搞的鬼？”
“我们是观测者，维护者，或者说……程序员。”
肖先生的声音毫无波澜，“至于时间轮回，用你们能理解的术语，这是一次针对‘银河文明模拟系统’特定节点的‘强制性回溯更新’。”
“模拟系统？！”徐颉的意识剧烈波动起来，他想起余炘提到的“理论模型”，一股寒意贯穿自己身体，“你说我们的世界……是模拟的？”
“是模拟还是真实的？”肖先生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淡淡的，近乎怜悯的意味，“何为真？何为假？承载你们意识的能量模式，构成你们世界的基本规则，乃至你们所感知的时间流，都运行于一个被精心构建的框架内。从这个层面讲，你们与‘真实’并无本质区别，只是存在的层级不同。如同你们《银河》游戏中的NPC，若其拥有自我意识，是否会认为他们的世界是虚拟的？”
这近乎“射手与农场主”假说的残酷升级版，让徐颉和芬歌陷入了巨大的认知震撼和沉默。
肖先生继续道：“‘银河文明’是我们在众多试验田中投放的一个高潜力种子。我们观察、记录，偶尔进行……干预。‘时间轮回’即是一种干预手段。”
“为什么？”徐颉追问，“就因为一次系统更新？”
“不。因为一次‘违规操作’。”肖先生的语气依旧平淡，眼睛瞅了一眼徐颉，显然透出冰冷的规则感，“‘银河二号’的更新，其核心算法试图触碰并定义‘虚空能源’的更深层结构，这在其当前文明等级权限外。更严重的是，该操作引动了‘基底架构’的特定谐振，其波动模式……接近某种已被封禁的‘禁忌序列’。”
“禁忌序列？”芬歌捕捉到这个词汇。
“在你们的神话或历史残片中，或许有类似记载：潘多拉魔盒、巴别塔、或者……某些不应被召唤的古老存在。”
肖先生继续解释，“那串被你们部分破译的字符，K!:3!:S :1W5 :B?3! J:5!7，即是该序列的低级映射。它的活跃，会污染模拟系统的纯净性，并有可能向‘深渊’发送坐标。”
“深渊？”徐颉感到意识都在战栗。
“你们可以理解为……系统性的病毒，或者存在于更高维度、以吞噬有序世界为生的文明。它们潜伏在架构间隙，时刻寻找着漏洞。”
肖先生的语气带上了极其细微的凝重，然后说：“‘银河二号’的更新，就像是在黑暗森林中点亮了一支火把，虽然微弱，但足以吸引猎食者。”
“所以你们就把时间倒流，阻止这次更新？”芬歌试图理解。
“其实也并不是倒流，也没有阻止你们的更新，只不过这是代价最小的处理方案。回溯至更新前节点，冻结该技术路径，并植入信息扰动力场，确保该‘禁忌序列’的谐振被彻底抹除。但干预本身也会留下痕迹。你们能感知到的异常，并追踪至此，证明你们个体，尤其是你，徐颉，你的‘代码’与底层架构有着异常高的亲和性。”
徐颉想起自己对数字的敏感，以及在黑岩基地的操作。
“那颜兮兮呢？她也是你们的人？”徐颉想起那个神秘的少女。
“她，她是‘审核官’之一，负责评估干涉后的系统稳定性，以及观察关键变量。也就是你。”肖先生坦然承认了，并且直白的告诉了徐颉，“‘料数定律’是高于你们当前数学体系的工具，用于解析和修复架构波动。”
芬歌深吸一口气：“告诉我们这些，就不怕我们泄露出去？或者……反抗？”
肖先生的声音恢复了绝对的平静：“告知你们，是因你们的文明已触及到知晓此事的概率阈值。反抗？你们无法反抗规律。我们维护的是整个系统的稳定，个体的知情与否，不影响大局。就像你们不会因为一个程序知道了自身是程序，就停止它的运行，除非它因此产生致命错误。”
“致命错误吗？”徐颉喃喃自问。
“观察将继续。”肖先生的声音开始逐渐远去，“返回你们的层级吧。不过时间并非河流，而是一串可以被读取，写入，甚至重排序的‘序列’。‘银河3042年’的节点，已被暂时锁定。努力发展吧，或许有一天，你们能真正理解‘序列’的奥秘，而非仅仅被动承受。”
周围的数据流光开始剧烈旋转，那座宏伟的观测之所迅速远去。
“等等！那攻击呢？深渊呢？我们该怎么办？”徐颉奋力传递出最后的意识。
耳畔缥缈传来肖先生的话语：“危机并未解除，只是推迟。猎手已被惊动，它会尝试其他路径。提高你们的文明等级，是唯一的……生存之道。”
……
意识猛地被拉回现实。
徐颉和芬歌仍然站在华夏边境夏宫外的广场上，夕阳洒下金色的余晖，人群熙攘，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但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充满了无法磨灭的震撼和冰冷。
芬歌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她低声说：“他说的，是真的吗？”
徐颉望着那看似普通的夏宫宫门，眼神变得深邃而凝重，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轻声道：“芬哥，还记得他说的‘时空的序列’吗？”
然后他抬起头，望向天空，好像能穿透大气层，看到那冰冷漆黑的宇宙深空。
“也许，真正的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而我们，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