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木正弯腰要去割肉,忽然感到颈后一片冰凉,仿佛有人用冰棱在上面划了一下。
他猛地回头,正对上石源的眼睛——平静,黝黑,深不见底,残留的血痂挂在他凹陷的眼窝旁,像干涸的诅咒。
被那样一双眼睛盯着,赤木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柱直冲头顶,他握石斧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喉咙有些发干。
“哼!”赤木强压下那股不适感,粗声斥道,“看什么看,瘆人玩意儿!滚远点!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他移开目光,却再不敢完全背对着那棵树。
手下人注意到了头领的异样,分割猎物的动作也收敛了几分喧闹。
石源缓缓收回视线,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更像一道狰狞的伤口在抽动。
他的指腹,无意识地碾碎了刚才沾到裤边的一小块粘腻的、带着强腐蚀性的鸡血痂。木枝死死捂住果儿的嘴,看着这一幕,他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石源靠在树后阴影里,冷眼旁观着那群喧嚣的赤目族人。
伊娃的声音在脑中响起:「能量损耗警告…武力冲突成功率为零。」
“哼,我知道。”石源在心底回应,指腹下意识碾着草裙边上一块干掉的鸡血痂,那灼痛后的清凉感提醒着他这血液的不凡。“这口气先记下。重点是活下去,找到飞船。”
在赤木等人出现时,石源的情绪已经被强烈的警觉和计算取代。“伊娃功能受限…格斗术加载不了…硬拼必死!冷静,活下去…才有机会找飞船,实现十年之约…”
他发现赤木是头狼,贪婪但有算计;那个叫巢的大汉像把随时出鞘的石斧,暴躁愚蠢;其他人…不过是豺狗。
就在这时,巢的目光扫过石源所在的树后,被他那头突兀的短发和冰冷的眼神激怒了。“操!赤木头儿!那山鬼崽子瞪着我呢!看着就邪性!我去摘了他的脑袋!”巢猛地站起,掂着碗口粗的硬木棍,一脸狞笑地向树后大步走来。
石源瞳孔微缩,后背瞬间绷紧贴住树干粗粝的表皮。没有格斗术加载,能量枯竭的身体像是灌了铅。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本能的惊慌,那双深陷的眼窝里只剩下冰一样的冷静和…一丝疯狂的决绝。他不动声色地将早已磨得尖利的翎羽针滑入指缝,藏在身后,重心微沉,目光死死锁住巢粗壮脖颈上那因愤怒而凸起的青筋。
木枝大惊失色,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巢前面,双臂张开挡住去路:“巢!住手!你想给赤目部落招祸吗?!你眼睛长在树藤上了吗?!看看!仔细看看他身上!看看他嘴角那没擦干净的巨喙兽血!!再看看那只鸡的脖子是怎么断的!!!”
他声音尖厉,带着一种恐惧和急智交织的颤抖,“那是用牙咬断的!活活咬断的!‘牙咬断巨喙喉’的山灵眷顾者你也敢动?!你想给干水森林引灾祸吗?!”
石源微微昂首,眼神冰冷地锁定巢,嘴角极其细微地勾起,伊娃的声音也在此时响起,“此人上肢肌肉发达但步伐稍显虚浮,可能是潜在突破点。”
巢的脚步生生顿住,他狐疑地看向石源——少年草裙边斑驳的血迹异常刺眼,嘴角确实残留着一抹深褐色的血渍,瘦削的身体站姿怪异却透着股危险的气息,尤其那双眼睛,像不见底的寒潭。他又扭头瞥了一眼巨鸡脖颈处那狰狞破烂、绝非寻常木石能造成的恐怖伤口…一丝凉意陡然窜上脊背。木枝的话像锤子砸在他心口。
“山…山灵眷顾者?”巢的声音低了下来,握着木棍的手松了几分。
赤木也停下撕扯的动作,锐利的目光在石源、鸡脖子和满脸急色的木枝身上来回逡巡。他脸上贪婪未退,却多了浓浓的忌惮。他不怕打杀,但山灵、邪法、诡异的存在…他本能地想要远离麻烦。
“瘦…弱…但血…断颈…山灵在上…这崽子身上有股邪气…巨喙的凶悍部落第一勇士也难近身…靠嘴?…见鬼!…抢肉要紧,别沾上未知的诅咒麻烦…”
“够了,巢!”赤木声音低沉,不容置疑,“回来!分肉!别节外生枝!动作快点!”
赤木的吼声像一盆冷水泼在巢的头上,也暂时浇熄了空气中一点即燃的火药味。
巢不甘地嘟囔着,终究还是慑于赤木的积威和内心那丝对未知“山灵眷顾者”的忌惮,恶狠狠地瞪了石源一眼,退回了同伴身边,虽不再上前,但那对铜铃似的眼珠依然死瞪着树影下的石源,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仿佛在宣告着未完的挑衅。
他用石棍重重地捣了捣脚下松软的腐叶,泥点飞溅。
最终,他猛地转身,带着无处发泄的怒火,大步冲向那只分了一半的巨鸡尸体。
他粗暴地挤开一个正在割肉的同伴,抓起一块连筋带血的肉块,泄愤似地啃咬起来,浑浊的眼睛依旧死盯着树影下的少年。仿佛把对石源的愤恨都发泄在那块可怜的肉上。
木枝浑身紧绷的肌肉终于松弛下来,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近乎是半拖半拽地拉着石源和黑果,踉跄着退到更远的茂密灌木丛后。
“好险……”木枝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混着尘土和之前啃食鸡血留下的污渍,脸上一片狼藉。
石源靠在冰冷粗糙的树干上,后背的冷汗与黏腻的苔藓混在一起,狼狈不堪。
他看着那群喧嚣的食肉者,看着那具本该为自己提供能量、助自己寻找飞船的猎物在野蛮的撕扯下迅速变小……一股冰冷的屈辱感啃噬着他的自尊心。手指无意识地用力,一根坚韧的草茎被他猛地掐断,指尖传来刺痛。
然而,那双深陷在血污下的眼睛里,愤怒的火焰却沉淀成一种更坚硬、更冰冷的东西——那是刻入骨髓的清醒与对力量的极度渴望。他舔了舔干裂的下唇,咸涩的铁锈味(残留的鸡血)在舌尖蔓延。
他缓缓收回钉在巢粗壮脖颈上的视线,那目光仿佛已将某种标记刻印进去。
「伊娃,」他在心中默念,意识扫过那个凶戾的巢,「记录:目标‘巢’。分析其肌肉发力模式,观察步态不稳点(疑似右腿旧伤),锁定右肩发力时左侧肋骨异响位置。下次遭遇…他将是第一个‘突破口’。」
「记录下那家伙的能量特征、骨骼轮廓……任何你能捕捉到的独特信息。还有那个赤木的。核心命令:记住这张脸!这只鸡,不会白吃的。」他冰冷的思绪如同淬毒的翎羽,「这笔债,早晚有一天,让他们知道,从今天起,‘弱小’不再是他们的猎物!」
伊娃的声音带着微弱却清晰的倔强:「指令确认。目标‘赤木’气味分子记录完成。能量特征标记点(模糊)…已存档。路径已标记。警告:能量储备降至2.7%。」
而伊娃的声音再次响起,“主人,你又不想要那只鸡,何必要和当地人起争执呢,你也说了,我们要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那就和他们搞好关系啊?”
“行了,别说了。”石源有些气愤,“让你记,你就给我记录下来,哼,老子要报复。”
“记录功能休眠中……”
“呃……我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