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灰未冷,风如死寂。
我立在裂开的虚空边缘,脚下是翻涌黑红的血湖,劫灰还在空中飘荡,像一场永不落地的雪——每一粒都带着腐朽法则的余毒,烧穿山岳,蚀尽灵根,触之即化为焦烟,落于皮肤时如针扎蚁噬,留下灼痕般的刺痛。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与焦骨混杂的腥气,耳边唯有风刮过裂谷的呜咽,如同亡魂低语。
混沌钟悬于头顶,钟体嗡鸣不止,余音如刃,割裂天地间的沉默。
每一次震颤都让我的颅骨共振,仿佛神魂被无形之手反复拨动。
可我知道,这场劫,还没结束。
系统界面在我识海中剧烈闪烁,金光忽明忽暗,像是被什么力量干扰——
【警告:劫气漏斗失效】
【侦测到异常流向:地脉劫流转向东南】
【新异常:能量循环模式激活(逆向)】
我瞳孔微缩。
劫眼已灭,按理说劫气应随核心崩解而溃散,可现在……它们竟被重新引导了?
“北边……更黑了。”小鳞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很轻,却让我心头一沉。
她站在血湖边缘,左手死死按住左眼,金光在她指缝间剧烈跳动,像有东西在她血脉深处挣扎,每一次脉动都让她肩头轻颤,指尖渗出细密血珠,滴入血湖时发出“滋”的轻响,腾起一缕腥雾。
她的声音发颤:“那鼓声……不是祭祀,是炼魂。它在唤我,唤我的龙血……他们在把龙骨,铸进地脉!”
龙骨?铸脉?
我猛地转头,望向巫族祖地的方向——东南。
那里本是洪荒最古老的龙脉源头之一,上古时曾有真龙沉眠,万鳞朝拜。
可此刻,天地气机却如倒流之河,阴沉得令人窒息。
风中传来低频震颤,像是地底有巨物搏动,脚下的岩层微微发烫,仿佛整片大地成了温床。
袖中忽有一丝微弱的震颤。
我摊开掌心,一缕青翠欲滴的芽灵正微微摇曳,那是梧桐芽灵·青语残存的意识。
她早已在劫火中近乎湮灭,却仍以最后执念维系一线感应。
触感如春叶拂过掌心,温润却虚浮,带着将熄未熄的生机。
“地底……有逆鳞井。”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上古封印……正在融化……那是……龙族禁地,也是……劫源之眼……”
逆鳞井?
我心头一震。
传说中,逆鳞乃龙族命门,触之即怒,杀之必反。
而逆鳞井,正是以万龙逆鳞为基,镇压远古劫火的禁忌之地。
若封印松动……那底下烧的,就不是火,是命。
钟灵·未名的声音忽然在我识海深处响起,清冷如霜:“你若入地,劫火焚神,钟鸣护不住你三次。”
我没有回应。
只是缓缓盘膝而坐,闭目凝神,引混沌气入经脉,催动系统新解锁的【法则模拟·中级】。
一道虚幻的洪荒地脉图景在我意识中展开——山川、灵脉、冥河、地火,尽数化为流转的光纹。
我以劫眼映照残留的气机轨迹,逆推劫气流向。
起初,一切看似混乱。
可当混沌气流与劫道残种的信息融合,一幅诡异的图景渐渐浮现:
劫气并未消散。
它们被某种“倒置漏斗”结构吸入地底,经由扭曲的灵脉重组,再以高温蒸腾,化作更精纯的劫煞反哺天地——而天地再将其吸收,形成一个闭环。
就像……一口炉子。
一口以天地为炉,以劫气为薪,以万灵之命为柴的巨炉!
我猛然睁眼,眼中寒芒如刀。
“道隐子没想成圣……他是要养一口‘劫炉’!”
他根本不是要借劫证道,而是要把整个洪荒变成祭品,让劫火不灭,让混乱永存——而他自己,不过是引火的灰烬,是那背后意志的傀儡。
指尖微动,我从混沌钟碎片中取出一粒“劫道之种”的碎屑。
它漆黑如墨,边缘泛着暗红血丝,是劫眼核心崩解后残留的法则结晶。
触之冰冷刺骨,仿佛握着一段凝固的死亡。
我咬破指尖,以精血为引,催动【伪装·法则级】,将这碎屑的气息层层覆盖,模拟成“天道残渣”——那种被天道排斥、却又依附其运行的异类杂质。
可就在碎屑沉入地裂的刹那,系统警报突响:
【警告:伪装层正在被解析——目标识别为‘劫道本源残留’】
碎屑如尘,顺流而下。
系统界面骤然波动——
【追踪中……信号源定位】
【坐标:逆鳞井·地心祭坛】
【关联度:97.8%】
【警告:检测到高维意识残留,正在尝试沟通……】
下一瞬,地底的鼓声——停了。
死寂。
连风都凝固了。
紧接着,一道沙哑、破碎、仿佛从亿万亡魂喉中挤出的低语,自地底裂缝缓缓升起:
“……系统……”
我呼吸一滞。
“又见……系统……”
那声音带着某种扭曲的怨恨与贪婪,像是认出了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
“天道之癌……你也……是……漏洞……”
——不是道隐子在说话,而是某种更古老的存在,借他的残魂发声。
我心头一震。
原来,他们早已将“系统”列为禁忌……因为它不是修补天道的工具,而是……终结它的种子。
我缓缓起身,混沌钟自动下沉,环绕周身,钟体流转着幽深的光晕。
钟灵的意识在我识海中微微颤动,不再劝阻,只留下一句低语:
“你若不归,钟声不歇。”
小鳞猛地咬破舌尖,鲜血溅落血湖,左眼金光骤然收敛。
“你要下去?”她抬头看我,瞳孔中仍有余烬未熄,声音却已冷静,“那里……是龙族的坟。”
我望着那深不见底的地裂,黑雾翻腾,隐隐有龙吟哀嚎从中传出,仿佛千万生灵正在被熔炼。
风中传来焦骨与龙血混合的腥气,脚下岩层滚烫,每一步都像踏在活物的皮肤上。
“若我不去,”我轻声道,“明日,便是整个洪荒的坟。”
话音落,我一步踏出。
纵身跃入地裂。
脚下虚空崩塌,黑雾如潮水般倒卷而上,裹挟着腐骨之息与劫火余毒,仿佛整片地底都在张口吞噬。
混沌钟自动共鸣,钟鸣震荡,化作“钟鸣护神”屏障,一圈圈无形音波荡开,将扑面而来的劫焰尽数震碎。
那些火焰本是劫气凝成,沾之即焚神魂,可在这钟声之下,竟如雪遇阳,寸寸消融,发出“嗤嗤”的哀鸣,如同活物被灼烧。
越坠越深,空气如铅灌入肺腑,每一次呼吸都灼烧神魂,鼻腔里充斥着硫火与魂灰的焦味。
重力扭曲,方向错乱,仿佛坠向的不是地心,而是某个沉眠的噩梦……
直至千丈之下,地裂豁然开阔——
眼前豁然一亮,却又令人窒息。
一座巨大祭坛矗立于地心空洞中央,通体由白骨堆砌——不是普通骸骨,而是龙骨。
一根根盘绕如柱,森然交错,形成一座扭曲的阵法。
每一块骨上都刻着逆鳞纹路,血丝般蔓延,仿佛整座祭坛本身便是一头垂死巨龙的残躯,在无声嘶吼。
脚踩上去,骨面微温,指尖触之竟有脉动,仿佛整座祭坛仍在呼吸。
祭坛中央,悬浮着一颗暗红晶核,形如心脏,表面布满裂纹,每一次搏动,便传出一声沉闷鼓响。
咚——
大地微颤,声波穿透护体音障,直击胸腔,让我心脏几乎同步抽搐。
我体内混沌钟轻震,似有共鸣,又似在示警。
“那是……”小鳞的声音在我识海中猛然炸开,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初代龙皇的逆鳞!他们把它炼成了劫鼓的鼓心!”
我瞳孔一缩。
“系统。”我在识海中低喝,“解析晶核结构。”
【正在扫描……】
【目标:逆鳞晶核(残损状态)】
【能量源:混合型——龙族本源 劫道法则 未知高维意识残留】
【警告:检测到意识寄生痕迹,建议勿近接触】
我没理会警告。
一步踏出,落于祭坛边缘。
脚下龙骨微微发烫,仿佛有残魂在哀鸣,触感如灼热的金属,每一步都像踩在濒死巨兽的肋骨上。
我闭了闭眼,引混沌气入体,催动【法则模拟·中级】,试图推演这祭坛的运行逻辑。
可刚一展开推演,脑海中便传来剧烈刺痛——像是有无数根针扎入神魂深处。
系统警告闪现:
【警告:检测到意识反噬!目标晶核具备高阶感知能力】
原来,它不只是鼓心……它是活着的监视者。
就在此时,祭坛四周黑雾翻涌,七道残影浮现——可我的识海却被钟鸣震荡,视线模糊,残影重叠,竟分不清虚实。
待混沌气稳住神魂,才看清真相:不是七人,而是三具残体。
道隐子·七断残魂,仅存的最后三具执念化身。
它们形销骨立,躯体半透明,如同被劫火反复烧灼后的灰烬人偶,可眼神却死死盯着我,透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执拗。
“你……不该来……”其中一具残魂嘶哑开口,声音像是砂石磨过铁器,“劫成之日,道隐子重生!圣位……不容外道染指!”
“外道?”我冷笑,目光扫过他们枯槁的面容,“你们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你们不是道隐子,只是他残留的执念,是劫火养出的蛆虫。”
“放肆!”另一具残魂怒吼,猛然扑来,双爪撕裂空气,带着劫煞之气直取我天灵。
我没有闪避。
只是抬手,轻敲混沌钟。
第二声——裁决钟!
钟鸣乍起,音波化刃,如天罚之线贯穿虚空。
那一瞬,时间仿佛凝滞,三具残魂的动作尽数定格。
紧接着,从它们执念最深处——那一点不肯散去的“我欲成圣”的执念核心——开始崩解。
咔……咔……
裂纹蔓延,如同琉璃破碎。
“不……我们是……道……”
“劫火不灭……圣……”
“你……也会……被烧……”
哀鸣未尽,三具残魂已化作劫灰,随风飘散。
祭坛重归死寂。
我缓步上前,目光落在那颗跳动的逆鳞晶核上。
它依旧搏动,鼓声低沉,仿佛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我伸出手,指尖缓缓逼近。
“别碰它!”小鳞尖叫,“它在等你!它在等这一刻!”
我没有停下。
指尖触碰晶核的刹那——
整座祭坛剧震!
那颗暗红晶核骤然睁开一只竖瞳,血色竖瞳,冰冷、漠然,仿佛来自亘古之前的凝视。
一股浩瀚而扭曲的意志顺着接触点疯狂涌入我的识海,几乎撕裂神魂!
“你以为你在破局?”
道隐子残念的狂笑在脑海中炸响,断断续续,却被钟鸣压制得扭曲变形,
“你只是……把火种……递给了真正要烧天的人……”
地心深处,鼓声再起。
比之前更沉、更重,仿佛整个洪荒的心跳,已被谁悄然篡改。
系统界面骤然闪烁,金光狂跳:
【警告:检测到非天道律动】
【疑似混沌心跳——匹配度:78%】
【警告等级:灭世级】
我强压识海震荡,死死盯着那竖瞳,声音低沉如铁:“你背后的人……是谁?”
竖瞳缓缓收缩,残念在钟鸣压制下断续传出最后几字——
“元屠……沉眠于天道裂隙……唯有以万劫为薪,龙骨为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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