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
风停了。
焚天梧桐林上空的七重火环骤然收缩,像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紧,赤焰翻卷成漩,发出低沉如兽吼的轰鸣——那声音仿佛自地心深处挤出,震得耳膜生疼,连呼吸都带着灼热的颤音。
命灯虚影在高空震颤,灯身之上,那七道古老龙纹缓缓蠕动,仿佛沉睡万古的毒蛇苏醒,鳞片摩擦间溢出森然煞气,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焦骨混合的腥味,令人喉头发紧。
锁链要动了。
我站在高崖边缘,脚底岩石寸寸龟裂,寒意顺着脊椎直冲头顶,鞋底传来细微的碎裂声,像是大地在低语警告。
神台投影在识海中浮现,银环般的小律游走如电,不断刷新着倒计时——【污染链闭合进度:89%……92%……终燃节点即将触发】。
光纹流转间,指尖似有微电流窜过,带来一阵酥麻的压迫感。
“再不行动,逆芽就会被同化成劫引!”钟灵的声音冷得像冰泉,穿透识海,字字如针扎进神经,“它会反过来点燃大劫,吞噬所有献祭之火,成为元屠复苏的祭品!”
我死死盯着中央高台。
凰玄已高举火炬,凤羽猎猎作响,火光映照下,她的轮廓仿佛熔金铸就,眸光如炬,燃烧着千年的信仰。
她身后,九羽祭司围成九宫阵列,齐声吟唱,声浪如潮,震动空气形成肉眼可见的波纹:
“以我精血,燃祖凰灯;
以我魂火,照万古明!”
每一声,都有一滴精血从祭司眉心剥离,化作赤霞没入命灯——那血珠离体时发出细微的“嗤”声,如同水滴落进烈焰,随即腾起一缕青烟,带着灵魂灼烧的焦苦气息。
火焰冲天而起,几乎要烧穿苍穹,热浪扑面而来,脸颊如被火舌舔舐,命灯虚影逐渐凝实,仿佛即将完成一场跨越万古的祭祀仪式。
可我知道——这不是传承,是吞噬。
那命灯根本不是祖凰遗火,而是元屠残魂以龙凤因果为引,编织的污染牢笼!
而此刻,它正试图将逆劫梧桐芽彻底污染,让“重生之火”沦为“毁灭之引”。
不能再等了。
我闭目,识海深处混沌气如江河倒灌,右臂上的赤魇血印骤然沸腾,皮肤滚烫如烙铁,血管根根凸起,仿佛有岩浆在皮下奔涌,灼痛顺着经脉蔓延至肩胛。
这是系统赋予的【规则劫持】权限——当年玄凰碎钟时留下的后门,唯有我能激活,代价未知,但此刻已无退路。
“标记完成。”我心中默念,【规则劫持】已将命灯外壳的七处铭文交汇点锁定——那是钟怒余波残留的裂痕,也是整座命灯最脆弱的音律节点。
“用‘钟怒之引’。”钟灵低语,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颤抖,“但别轰命灯……轰‘锁链’。音波顺着地脉走,才能震断它的根。”
我点头,混沌钟虚影在我识海中缓缓升起,钟口朝下,七道钟鸣在钟壁内层层叠加,如同雷霆在云中酝酿,每一次共振都让颅骨嗡鸣作响。
小鳞在我怀中忽然剧烈一颤。
她左眼金光炸裂如刀,瞳孔倒映着命灯核心的扭曲轨迹——那一瞬,我仿佛听见了时间断裂的脆响,她的血脉与梧桐同源,早已感知劫运的脉动。
“链动了!就在她落火前——!”
话音未落,凰玄的火炬已缓缓落下!
火尖距离命灯不足三寸,空气因高温扭曲,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只要触碰,终燃仪式即刻完成,逆芽将彻底沦陷!
“就是现在——!”
我双目暴睁,右臂猛然挥出,混沌钟在识海中轰然震荡!
第一响!
钟鸣如怒龙出渊,顺着地脉直贯梧桐根系。
整片焚天林剧烈摇晃,脚下岩石崩裂,千年古树根须断裂的“咔嚓”声此起彼伏,灰烬腾空如雪,扑在脸上带着刺痒的灼感。
那一瞬,我仿佛听见了大地的哀鸣——低沉、悠远,如同远古巨兽的呜咽。
第二响未落,第三响已至!
音波撞上命灯基座,虚空炸出七道裂痕,空气撕裂的锐响刺穿耳膜,仿佛有无数玻璃在颅内炸开。
灯影晃动,龙纹锁链猛地一抽,似要挣脱束缚,却又被某种无形之力拉回,链条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快!”钟灵厉喝,“第五响必须命中七点!”
我咬破舌尖,精气逆行,混沌气几乎榨干。
识海剧痛如裂,每一寸神识都像被刀割过,但钟鸣不容断绝!
第五响——轰!
七道音波精准轰击命灯外壳的七处铭文交汇点!
钟怒余波与混沌钟引共鸣,刹那间,古老符文崩解,铭文如纸般撕裂,发出“嗤啦”一声,如同命运之书被强行撕开。
“咔……”
一声轻响,却似天崩地裂。
第七响——给我碎!!!
我嘶吼出声,混沌钟在识海中倒悬,钟口喷出一道青白音柱,直贯苍穹!
轰——!!!
云层炸裂,雷霆倒卷,命灯外壳在第七道钟鸣中轰然爆碎!
没有火光,没有冲击,只有一片死寂的破碎。
碎裂的灯壳如琉璃雨般坠落,划破空气发出清脆的“叮铃”声,触地即化为灰烬,指尖掠过残片,只余冰冷与粗糙的触感。
露出内里——
一条缠绕命灯核心的漆黑龙纹锁链,正贪婪地汲取着命灯中的火源!
那锁链通体幽暗,龙鳞上刻满扭曲符文,与断渊深处那根因果轴,赫然同源!
“它……在吸我们的火!”火心童的身影自火焰残骸中挣脱,如灰烬中重生的火蝶,通体赤红如熔金,声音撕心裂肺,“这不是祖凰灯……这是……祭坛!!”
钟声余波如潮水横扫焚天林,九羽祭司齐齐踉跄,耳鼻渗血,吟唱戛然而止。
那一刻,他们识海中的传承烙印开始剥落——仿佛万年蒙尘的镜面被重锤击碎,终于映出真相的倒影。
凰玄僵立原地,火炬悬在半空,指尖微颤,火苗如垂死之蝶般忽明忽暗。
她望着那条漆黑锁链,凤眸中第一次浮现出茫然与震骇。
一名白发老祭司怔怔看着那符文,忽然笑了,笑声苍凉如风中残烛。
“九百年前,我也曾像她一样高举火炬……那时以为照亮的是永恒,如今才知,烧尽的只是谎言。”
他抬起手,指尖燃起一簇青火,火苗跳跃间带着冰冷的死意。
“既然祖凰已死,那便让我这最后一把火,烧穿这骗局!”
他指尖青火暴涨,顺着经脉逆行而上,瞬间焚尽血肉,魂魄如金羽展翅,直扑锁链!
那火,不是祭礼之火,是反噬之火!
“愿……火中有新生!”他嘶吼着,魂火撞上龙纹,发出刺耳的腐蚀之声,黑气翻滚,锁链竟微微一滞。
其余八羽祭司沉默着,却无一人退后。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眸中皆燃起决绝。
一人低语:“九百轮回,我们焚了多少次?”另一人轻笑:“这次,烧个明白。”
刹那间,八道魂火齐燃,如九颗星辰逆坠,汇成一道焚尽执念的洪流,直冲锁链本源!
烈焰逆卷,不再是供奉,而是审判——凤族的火,终于不再低头!
我浑身剧震,识海中混沌钟嗡鸣不止,钟灵的声音几乎带了哽咽:“姜玄,就是现在!锁链动摇,命灯虚空,逆芽尚未污染——快!”
我不再犹豫,右臂血印滚烫如烙,混沌气自丹田逆冲而上,灌入识海。
混沌钟虚影双翼微张,七道灵丝自钟壁垂落,如音之触手,精准缠上那枚悬浮于命灯残骸中央的逆劫梧桐芽。
它还在颤,芽尖一点青光微弱如风中残烛,却倔强不灭,指尖轻触,竟有温润的生命脉动传来。
“听着,”我咬牙,声音低沉却坚定,“现在——点灯。但不是他们要的灯,不是献祭的火,不是轮回的劫……是新的开始!”
话音落,九羽祭司的魂火残流如潮水般涌来,不再被锁链吞噬,而是被梧桐芽轻轻吸摄。
那一瞬,芽身轻颤,仿佛在啜饮一场迟来万古的悲鸣,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草木香,与灰烬的焦苦交织。
青白光华自芽心爆发,如涟漪般扩散,将命灯碎壳、黑气残影、甚至那尚未散尽的祭火,尽数裹入其中。
光潮翻涌,新灯未成,旧劫已断。
凰玄双膝一软,跪倒在灰烬之中。
泪水滚落,却在触地前化作赤红火珠,炸开点点星芒,温热的火星溅在手背,带来细微的刺痛。
“我们……都被骗了。”她仰头望我,凤眸中再无高高在上的威严,只剩一个被真相击碎的灵魂,“你说……还能重点一盏灯吗?”
我没回答。答案不在言语,而在手中。
我将掌心按在混沌钟虚影之上,钟体微震,双翼展开的刹那,一道从未显现的纹路缓缓浮现——离火缠音,音火相生,正是凤族本源之火与混沌钟律的共鸣图谱!
系统提示在识海中炸响:
【先天灵宝融合进度 5%】
【法则模拟·中级升级完成:可模拟火之法则三息】
远处,火心童的身影在光潮边缘浮现,通体赤红如熔金,她望着那枚渐渐复苏的梧桐芽,嘴角竟扬起一丝极淡的笑。
“这次……我想看看,火是怎么活的。”
话音未落,她化作一道赤光,没入芽心。
而就在这万籁寂静、新火将生之际——
我心头骤然一寒,混沌钟嗡鸣不止,仿佛感应到某种来自虚空前的注视。
抬头望去——
命灯碎壳四散如雨,那条龙纹锁链在空中猛然扭曲,发出不似生灵的嘶吼,如活蛇般抽搐着,竟欲挣脱光潮束缚,缠向梧桐林根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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