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师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他看着那颗比他见过的最完美的宝石还要璀璨的晶体,感觉自己的炼丹观,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化为了齑粉。
整个神农顶广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神仙,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那个依旧有些手足无措的年轻人,和他面前那口平平无奇的黑锅。
主席台上,药尘心猛地站了起来。
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震惊与骇然。
他死死地盯着那口黑锅,又看了看一脸茫然的陈宇,感觉自己穷尽一生建立起来的丹道世界,正在一寸寸地崩塌。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他以为这会是一场激烈的“道”与“术”的辩论,是一场龙争虎斗的技艺比拼。
他唯独没有想到,对方甚至不屑于与他辩论,不屑于与他比拼。
对方只是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甚至无法想象的方式,轻描淡写地,向他展示了一个……奇迹。
神农顶广场,死寂之后,是火山喷发般的鼎沸。
“归源!那是典籍中才记载过的‘归源’之术!”
“将怨毒戾气直接转化为最纯粹的本源魂力,这……这已经超出了炼丹的范畴!”
“那口锅……那口黑锅到底是什么法宝?为何我从未见过!”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颗被几位丹道宗师捧在手心,宛如世间最耀眼星辰的魂力晶体上。晶体散发出的柔和光晕,让每一个靠近它的人都感到心神前所未有的宁静,仿佛灵魂都被洗涤了一遍。
李姓炼丹师的面色,从涨红变成了铁青,又从铁青化为一片惨白。他死死地盯着那颗晶体,又看看自己丹炉里那团还在艰难挣扎,冒着黑气的半成品,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他引以为傲的控火术,他烂熟于心的纯化法诀,在那个简单的“洗锅”动作面前,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高台之上,药尘心缓缓坐了回去。他的身体坐得笔直,但袖袍下微微颤抖的手,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不是炼丹术。
他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任何一种他所知的炼丹术。没有法诀,没有灵力引导,更没有丹火的煅烧。对方只是用了最简单,甚至堪称粗暴的动作,就达到了连他自己都无法企及的境界。
那不是“术”,那是“道”。
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却又真实展现在眼前的,蛮不讲理的“道”。
他的目光,第一次从那口黑锅,转移到了陈宇的身上。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紧张的年轻人,身上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那个他身后的幽罗魔宗,又发生了何等惊天的蜕变?
“第一轮,幽罗魔宗,陈宇,胜。”
药尘心苍老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地响彻全场,宣判了这个毫无悬念,却又让所有人感到荒诞的结果。
广场上的喧哗声为之一滞,随即又以更猛烈的方式爆发。赢了,那个厨子一样的家伙,真的赢了丹会的第一轮。
陈宇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赢了吗?他只是按了一下锅上的按钮而已。周围那些复杂的,混杂着敬畏、嫉妒、探究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
他下意识地看向大长老,只见大长老正举着那个黑色瓶子,对他遥遥一晃,脸上是“一切尽在掌握”的欣慰笑容。
药尘心没有给众人太多议论的时间,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丹会第二轮,比试‘相生’。”
他一挥手,两种截然不同的灵药,凭空出现在每个参赛者的面前。
一株通体赤红,形如烈焰,散发着灼人热浪,名为“焚心草”。
另一株,晶莹剔透,状似冰晶,释放着森然寒气,名为“玄冰花”。
“焚心草至阳至烈,玄冰花至阴至寒。二者药性相冲,水火不容。尔等需在一炷香之内,以二者为君药,炼制出一枚蕴含‘生机’的丹药。此轮,不计品级,只论生机之浓郁。生机最盛者,为胜。”
这个题目一出,全场哗然。
“天啊!焚心草和玄冰花!这两种药材放在一起,丹炉不炸就算万幸了,还想炼出‘生机’?”
“这根本不可能!这是丹道中最经典的悖论之一,阴阳互冲,如何相生?”
“丹皇这是什么意思?他是想借此题,逼出那幽罗魔宗的真正底细!”
所有炼丹师的脸色都变得无比凝重。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比拼技艺了,这是在拷问他们对丹道的根本理解。
陈宇看着面前那一红一蓝,泾渭分明的两株灵药,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完了。
这次是真的完了。
第一轮还能靠着黑锅的自动程序蒙混过关,可这第二轮,要求“炼制”,要求“相生”,这要怎么搞?他总不能把这两株药材也洗一洗,然后扔进锅里煮了吧?
他急得满头是汗,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怀里那枚圣子赐下的“开水白菜”玉简,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就在这时,远在亿万里之外的幽罗魔宗,圣子殿内。
林清安正靠在宝座上,一边喝着快乐水,一边通过光幕看着丹会直播。
当他看到那两株药材时,他愣了一下。
“哟,一个看着像魔鬼椒,一个看着像薄荷。这俩玩意儿放一起炼丹?这不是瞎搞吗?”他咂了咂嘴,前世作为美食爱好者的基因动了。
“不过话说回来,辣配薄荷,好像也不是不行。冰火两重天嘛,一些猎奇的分子料理就喜欢这么玩。关键在于找到一个中性的载体,去缓冲和融合两种极端的味道。比如……用米汤熬煮,做成粥?对,粥!粥最养人了,可不就是‘生机’吗?”
这个念头,在他这个社畜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两种味道冲突有什么关系?食物的真谛,就是在冲突中寻找和谐。管它什么药性,扔一个锅里煮了不就完事了?简单点,别搞那么复杂。”
他烦躁地摆了摆手,觉得那些炼丹师真是小题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