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薄册与毛笔并未给予卫渊触碰的机会。
在出现的瞬间,它们便化作两道流光,一道绚烂如虹,一道沉静如墨,交织着,旋转着,最终没入卫渊的眉心。
没有痛苦,没有冲击。
卫渊只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拉入了一条由纯粹色彩与线条构成的奔腾长河。
无数的画面在他脑海中炸开。
是赵佶在龙案上,为一只刚劲的雄鹰点上睥睨众生的眼眸。
是他观摩庭院中的太湖石,领悟到瘦金体中那瘦硬通神,屈铁断金的笔锋。
是他为了画出一朵芙蓉的娇嫩,在池边静坐三日,看尽其从含苞到盛放,再到凋零的全过程。
选毫,制墨,调色,构图,皴法,渲染……
一位艺术帝王穷尽一生的痴迷与感悟,他所有的才情,所有的技巧,所有的心得,在这一刻,都化作了一股庞大的信息流,被卫渊的灵魂彻底吸收,融为一体。
卫渊缓缓睁开眼睛。
世界,在他的眼中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窗外的霓虹灯,不再是单纯的光点,而是可以被分解为无数层次的色块与光晕。
桌椅的轮廓,在他眼中化作了精准的线条与透视关系。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空气中光线的流动,感受到不同材质对光线的吸收与反射。
他的手,仿佛也拥有了独立的记忆。
一种挥毫泼墨,驾驭笔锋的冲动,从指尖传来,让他有些按捺不住。
卫淵环顾四周,书房里自然没有文房四宝。
他随手拿起桌上一支最普通的签字笔,又抽出一张打印用的A4白纸。
他走到窗边,目光落在窗外夜色下,那奔流不息的江水之上。
下一秒,他动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笔尖落在纸上。
沙沙声响起。
他的手腕稳定得如同一块磐石,但手指却灵动得仿佛在跳舞。
简单的签字笔,在他手中却用出了毛笔的韵味。
提、按、顿、挫。
时而如惊蛇入草,时而如崩云坠石。
短短几分钟,一幅画便已成型。
白纸之上,没有高楼大厦,没有璀璨霓虹,只有一片波涛汹涌的江面。
寥寥数笔,却勾勒出了水浪滔天的万千气象。
江水仿佛要从那薄薄的纸张中奔涌而出,带着潮湿的水汽和雷鸣般的轰响,扑面而来。
更令人惊叹的是,这幅画的留白处,卫渊用瘦金体题上了一句诗。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字迹锋芒毕露,瘦劲清峻,每一个转折都带着一种帝王独有的傲然与风骨。
卫渊放下笔,看着眼前的作品。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对书画一窍不通的门外汉。
从这一刻起,他就是一位活着的,站在这个时代巅峰的书画宗师。
这个技能的价值,简直无法估量。
它不像黄金那般,需要通过黑市渠道销赃,容易留下手尾。
艺术品,是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也是最合法的财富密码。
一幅顶级的画作,在拍卖行里拍出上亿的天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才是他真正需要的,一笔来源绝对干净,数额足以撬动地球的启动资金。
“华夏奇迹”公司,将不再为钱发愁。
卫渊的心中,一个清晰的计划瞬间成型。
他没有休息,而是将自己关在了书房。
整个晚上,临江壹号院的这间书房灯火通明。
卫渊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创作状态。
他不再局限于赵佶的风格。
他画工笔花鸟,精细到每一根羽毛的纹理都清晰可见,栩栩如生。
他画写意山水,用大片的墨色渲染出云雾缭绕,意境悠远的磅礴气势。
他甚至尝试着,将那些从赵佶那里学来的,最顶级的古典技法,用来描绘这个他所生活的现代都市。
他画了一幅长卷。
画卷的中央,是临江壹号院的这扇落地窗。
窗外,是横跨江面的雄伟大桥,是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是车水马龙的城市动脉。
整幅画的构图,是标准的大宋院体画风格,严谨,宏大。
但画中的内容,却是千年之后的钢铁森林。
古朴的笔墨,与现代的景观,产生了一种奇妙而和谐的化学反应,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视觉冲击力。
当最后一笔落下,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卫渊看着满屋子的杰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的目光落在那幅现代都市长卷上,低声自语。
“赵佶,你的才华不该只锁在深宫里。”
“今天,我让它在千年后,换个活法。”
……
当天下午。
苏富比拍卖行,华夏区总部。
首席鉴定师,年过七旬的张伯言,正有些意兴阑珊地喝着茶。
作为国内书画鉴定领域的泰斗,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能让他眼前一亮的作品了。
现在的市场,充斥着各种炒作和噱头,真正潜心创作的大家,越来越少。
就在这时,他的助理敲门进来,表情有些古怪。
“张老,这里有一份特殊的匿名委托,对方指名要您亲自鉴定。”
“哦?”
张伯言抬了抬眼皮。
“什么来头?”
“不知道,对方是通过一个加密邮箱联系的我们,作品也是通过最高级别的安保物流送来的,说是……一幅现代人的画作。”
“现代人的画?”
张伯言顿时没了兴趣,挥了挥手。
“让下面的人处理就行了,这种事不用来烦我。”
助理面露难色,小声道。
“可是……对方在邮件里说,如果这幅画没资格上我们的压轴拍卖,他会立刻联系佳士得。”
张伯言的动作停住了。
好大的口气。
他放下茶杯,眉毛拧了起来。
“东西拿过来,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狂。”
很快,一个被密封得严严实实的画筒被送了进来。
当着张伯言的面,两名工作人员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地将画卷取出,缓缓展开在巨大的鉴定台上。
正是卫渊画的那幅现代都市长卷。
张伯言原本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
但就是这一眼,他的身体猛地一僵,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
他缓缓站起身,快步走到鉴定台前,几乎是趴在了桌子上。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这……这笔法……”
他看到了什么?
那是早已失传的,北宋李唐的斧劈皴!
看那山石般的建筑轮廓,笔锋凌厉,如刀砍斧劈,将钢筋混凝土的坚硬质感表现得淋漓尽致。
还有那江面的水纹,分明是南宋马远的拖泥带水皴!
笔触含蓄,水墨交融,将江水的光影和流动感画活了。
更不用说那远景的云雾,完全是米芾父子开创的米点皴,朦朦胧胧,意境深远。
将这么多位宋代顶级宗师的笔法,完美地融合在一幅画里,用来描绘二十一世纪的都市风光,却又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这是何等恐怖的功力!
这又是何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放大镜!”
张伯言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他拿起高倍放大镜,凑到画前,仔细观察着每一个细节。
他看到了车流,每一辆车都只有米粒大小,但车灯的光晕,车身的轮廓,都清晰可辨。
他看到了高楼的窗户,甚至能从墨色的浓淡中,感受到玻璃幕墙反射出的不同光泽。
这已经不是画了。
这是神迹!
“作者是谁?这幅画的作者是谁?”
张伯言激动地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助理,眼中闪烁着发现绝世珍宝的狂热光芒。
助理摇了摇头。
“对方是匿名委托,没有留下任何信息。”
“查!动用我们的一切关系去查!”
张伯言吼道,随即又立刻摆手。
“不,不用了,这样的神人,既然想隐于市,必有其道理,我们不能唐突。”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狂跳的心脏,目光再次回到画上,语气变得无比郑重,一字一句地说道。
“撤掉,把我们原定的秋拍压轴品,立刻给我撤掉!”
“把这幅画,换上去!”
“不!这还不够!”
张伯言的眼神愈发狂热。
“立刻通知总部,通知所有我们能联系到的顶级藏家和媒体!”
“就说,一位足以改写当代艺术史的无名宗师,横空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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