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那只油光锃亮的烤鸭，在死水一潭的四合院里砸出了滔天巨浪。
余波震荡，久久不息。
最纯粹的喜悦，只属于何雨水。小姑娘半点没察觉院里诡谲的气氛，她正抱着半只鸭腿，小嘴啃得油光发亮，一双眼睛幸福地眯成弯弯的月牙。
而院子里的其他人，则各怀鬼胎。
羡慕的目光，嫉妒的低语，在院子的各个角落里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要说这张网里最煎熬的，莫过于许大茂。
一夜。
他整整一夜没合眼。
天花板上，全是何雨柱那张脸，那副云淡风轻的姿态，每一个表情都化作一根针，狠狠扎在他的心口上。
还有三大爷、二大妈那帮老邻居，昨天围着何雨柱时，那一张张谄媚又羡慕的脸，更是让他胃里翻江倒海。
凭什么？
他许大茂，读过书，在放映队里也是个有头有脸的文化人，自认比傻柱那个文盲聪明一百倍！
凭什么那个傻柱就能一步登天？
又是丰泽园的头灶师傅，又是人人眼馋的高薪，还能把整只的烤鸭跟提溜大白菜似的拎回家！
而自己呢？还得在放映队里给老师傅端茶倒水，看人脸色，每个月就挣那么点死工资！
一股邪火从他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烧得他双眼通红，理智全无。
第二天清晨，许大茂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推门而出，一股子宿怨未消的戾气萦绕周身。
院里的水井旁，几个大妈正蹲着搓洗衣裳，木槌捶打衣服的“邦邦”声里，夹杂着压不住的议论。
“……那鸭子，油都快滴下来了！”
“可不是嘛，丰泽园的，我这辈子都没吃过……”
又是何雨柱！又是那只鸭子！
许大茂的牙根咬得咯咯作响，血丝密布的眼球猛地一转，一个淬了毒的念头，从心底最阴暗的角落里冒了出来。
他整了整衣领，清了清干涩的喉咙，脸上挤出一个故作神秘的表情，慢悠悠地凑了过去。
“几位大妈，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子特殊的腔调，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哟，大茂啊。”一个大妈停下手里的活计，“还能聊什么，不就傻柱昨天那只烤鸭嘛。”
“烤鸭？”许大茂嗤笑一声，刻意压低了嗓门，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子阴阳怪气。
“我可跟你们说，何雨柱那烤鸭，来路不正！”
“什么？！”
几个大妈手里的棒槌都停了，齐刷刷地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精光。
许大茂见成功勾起了所有人的兴趣，身子又往前探了探，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耳语。
“你们自个儿琢磨琢磨，他何雨柱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刚进后厨没几天的学徒工，饭店凭什么白给他一只整烤鸭？”
他顿了顿，给众人留出思考的时间，然后才抛出早已编好的“证据”。
“那可是丰泽园的招牌菜！金贵着呢！我跟你们说，我有个远房亲戚就在丰泽园里当帮厨，他说，他们后厨管得严着呢，丢根葱都得查半天！谁敢往外拿东西？”
他的眼神在几个大妈脸上逐一扫过，语气笃定，不容置疑。
“依我看，那鸭子，八成是他手脚不干净，从后厨偷回来的！”
“偷”！
这个字一出口，威力无异于一颗炸雷。
在这个年代，名声比命都重要。一旦跟“小偷”二字沾上边，这人就算彻底毁了，一辈子都别想在人前抬头。
几个大妈面面相觑，脸上都浮现出惊恐和鄙夷。
正巧，贾张氏端着个大木盆，扭着肥硕的腰身也过来洗衣服，恰好把许大茂这番添油加醋的“分析”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那双三角眼瞬间就亮了！
“啪！”
她一巴掌狠狠拍在大腿上，肥肉乱颤，发出一声脆响。
她像是抓住了天大的把柄，根本不给别人反应的机会，立刻扯开那副破锣嗓子，对着整个院子就嚎了起来。
“我就说嘛！我就知道！”
“他爹何大清那个老不正经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扔下儿女跟寡妇跑了！他生的儿子能学好？”
“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小小年纪不学好，就学会偷鸡摸狗了！”
贾张氏的声音又尖又利，穿透力极强，故意要让院里每一个人都听见。
她一边嚷嚷，一边用怨毒的眼神扫视着何家的窗户，仿佛已经看到了何雨柱被批斗的惨状。
“这还了得？咱们这院子住了几代人了，都是清清白白的良民！要是让他这种小偷继续住在这，那咱们院成什么了？贼窝啊！”
她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
“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开全院大会！好好批斗批斗这个小偷！把他赶出四合院！省得带坏了院里的风气，教坏了我们家东旭！”
这番话，正中某些人下怀。
二大爷刘海中刚穿好工装，背着手准备去上班，一出门就听见了这边的动静。
他那股子官瘾，瞬间就犯了。
他挺着微凸的肚子，迈着四平八稳的官步走了过来，听完贾张氏和许大茂的一番“控诉”，一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大展官威、树立威信的绝佳机会！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刘海中背着手，眉头紧锁，摆出一副青天大老爷的架势，声音沉稳而威严。
“盗窃！这可不是小事，这是原则问题！是道德败坏！”
他先给事件定了性，然后赞许地看了一眼贾张氏。
“贾大妈说得对，这件事，必须严肃处理！绝不能姑息！”
他深吸一口气，享受着众人投来的敬畏目光，然后大手一挥，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口气，做出了最终决定。
“通知下去！今天晚上，就在这中院，开全院大会！”
“我们必须把这个问题彻底搞清楚，当着全院人的面，好好‘审问’一下何雨柱！”
一场由嫉妒点燃，由愚蠢煽动，由野心推动的风暴，在许大茂的恶意和众禽兽的合力之下，正朝着何雨柱，迅速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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