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五点半，林川的生物钟比闹钟先醒了。
他摸过床头的手机，屏保是三年前全家在公园拍的合照——母亲周秀芬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父亲林建国的工装裤还沾着机油，妹妹小雨扎着马尾躲在他身后吐舌头。
手指划过屏幕解锁，邻里帮APP的红色角标刺得他心跳漏了一拍。
后台数据页跳出来：过去三天，47位超市职工家属点击了免费肺部筛查报名链接。
他掀开薄被坐起来，晨光从纱窗漏进来，照得手机屏幕上的数字泛着暖金。
妈最近总说王姨咳嗽得厉害，张叔夜里喘不上气......他对着空气轻声念叨，指尖在报名记录里划动，果然看到了王淑芬（王姨）、李桂兰（母亲组里的理货员）这些熟悉的名字。
手机突然震动，是药店陈经理的微信：川川，首批200份润肺茶试用装准备好了，免费发放两周的协议我签好了，下午两点能来取吗？
林川迅速回了个好，又补了句：麻烦分装成小袋，我妈那辈人习惯省着用。发送键按下时，微信提示音紧跟着响起——是超市职工群的语音消息。
王姨的大嗓门炸出来：川川啊，我们几个姐妹都报了名！
你妈昨儿还说这孩子又乱花钱，我跟她说，你这是给咱老姐妹儿送安心呢！
他盯着语音条笑出了声，指腹在屏幕上悬了两秒才点开回复：王姨，不是乱花钱。
我就是想让我妈明白，她在超市给人扫码、搬货、收拾烂菜叶的那些年，有人看着呢。发送后他盯着聊天框，想象王姨举着手机跟姐妹们念这句话的模样，连母亲在旁边红着脸说瞎讲的画面都清晰起来。
社区服务中心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林川抱着一摞打印好的项目说明和用户反馈，额角沾着晨跑后的薄汗。
苏晚正低头整理下周的活动表，抬头时马尾辫扫过浅蓝色工牌，林川？
能借用下周六的活动室吗？他把资料推过去，我请了市一院呼吸科的刘主任来做肺健康公益讲座，还准备了润肺茶试用装。
苏晚翻到第二页，眉头慢慢蹙起来：这算商业推广吗？
林川喉结动了动。
前世母亲确诊那天，他在公司加班处理客诉，电话里母亲说就是普通咳嗽的声音轻得像片纸。
此刻他望着苏晚胸前的党徽，声音突然哑了：是自救，也是帮人。
我妈那代人总觉得生病是浪费钱体检是瞎讲究，可他们才是最该被托住的一群人——他们托着我们长大，该轮到我们托住他们了。
办公室静了两秒。
苏晚合上资料时，封皮上邻里帮三个手写体字被压出浅痕：我可以申请场地，但你得保证——不卖药、不收费、不留痕。她掏出公章在借用申请上盖下，红印子像朵绽开的花，下不为例。
讲座当天的活动室飘着茉莉香。
林川调试投影仪时，余光瞥见门口探进半张花白的脑袋——是王姨拽着周秀芬的胳膊，秀芬你别躲，川川特意给咱准备的，不去像话吗？周秀芬穿着洗得发灰的藏青外套，手指绞着帆布包带，被推进来后立刻缩到最后一排角落，跟周围拉家常的姐妹们隔了个空位。
各位叔伯阿姨好。林川站在投影前，掌心沁着汗。
他点开第一张PPT，是父亲咳嗽着往保温杯里倒热水的照片，我爸上个月咳了三个月才去医院，查出来是早期肺癌。
台下的低语声突然断了。
有位穿深灰夹克的大叔猛地直起腰，旁边的阿姨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林川点开第二张图，CT片上的阴影像块墨渍：医生说，再晚两周，就进晚期了。他听见后排传来抽鼻子的声音，周秀芬的帆布包带被她绞成了麻花。
今天这堂课，不为赚钱。他往前走了两步，离周秀芬的座位只有三米，就为让我妈、让你们、让所有为家熬白了头的人知道——你们的命，也金贵。
投影仪的光映着周秀芬的脸。
她盯着林川身后的肺部筛查流程图，喉结动了动，突然抬手抹了下眼角。
王姨凑过去嘀咕：你家儿子把咱们这些不值钱的命，当宝呢。
散场时，活动室的窗台上落了层金红色的夕阳。
周秀芬没跟着人群往外走，她踮脚凑近展板，盯着润肺茶配方里枇杷叶三钱、雪梨干五片的小字看，指尖轻轻碰了碰每日一剂，温水冲泡的说明。
秀芬啊，川川这孩子......王姨的声音被林川的脚步声截断。
他捧着一次性纸杯走过来，杯口飘着浅黄的茶汤：妈，尝尝？
周秀芬接过杯子时，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跟小时候她发烧，他趴在她床头用凉毛巾敷额头时的温度一样。哪来的钱搞这些？她低头吹着茶，热气模糊了镜片。
系统奖励的创业资源里有合作渠道，成本不高。林川蹲下来，平视她的眼睛，妈，贵的不是茶，是你肯喝它的心意。
下周一，我带你去市一院做第一次免费复查，行吗？
周秀芬望着他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昨晚整理小雨资料册时，看见他趴在书桌上写计划的侧影——跟小时候他蹲在地上给受伤的流浪猫包扎时一模一样。
她抿了口茶，清甜的梨香漫进喉咙，压下了那句又乱花钱。
......就这一次。她把杯子递回去，转身时故意走得很快，却没注意到林川追在身后弯起的嘴角。
当晚十点，林川的电脑屏幕泛着幽蓝。邻里帮后台的数字还在跳：讲座后新增83份健康问卷，12人预约了医院绿色通道。
他正整理数据，手机叮地震了下——
【签到地点：宁安社区服务中心】
【亲情值 15（母亲认同 群体共情）】
【当前进度：28/70天|亲情值累计65点】
他望着天花板笑出了声。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书桌上那本《五年高考真题》上——是母亲昨晚翻出来的，书脊处还夹着半张便签，上面是她歪歪扭扭的字：小雨爱喝芒果汁，升学宴要冰的。
叮咚——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林川抬头，看见妹妹小雨背着书包进来，校服领口露出半截作文本，封皮上青年说·我的家几个字被折了个角。
她抬头撞见他的目光，耳尖瞬间红了，慌慌张张把本子往书包里塞：没、没什么，老师留的作业...
林川没追问。
他望着小雨匆匆回屋的背影，想起母亲整理资料册时添的那行小字，忽然觉得这夜色里飘着甜丝丝的味道——像芒果汁，像润肺茶，像所有来不及说出口的爱，终于有了被接住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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