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朱雀大街。
距离仙飨楼开业尚有三日，整条街却安静得有些反常。
没有锣鼓喧天，没有彩旗招展，更没有商贾们惯用的沿街叫卖。
苏晨负手立于二楼窗前，俯瞰着下方略显冷清的街道，神情没有半分焦躁。他的嘴角，反而噙着一抹洞悉全局的淡然。
在他身后，新招募的掌柜正满头大汗，焦急地搓着手。
“东家，咱们……咱们真就这么干等着？”
“咸阳城里的大小酒楼，开业前哪个不是把声势造得铺天盖地？咱们这样悄无声息，到时候怕是无人问津啊！”
苏晨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等着。”
他的目光，落在了仙飨楼那崭新的门楣上。
那里，刚刚挂上了一块巨大的黑色牌匾。没有多余的雕饰，只用金漆书写着一行狂傲不羁、力透木背的大字。
“仙飨楼三日后开业，届时将‘限量免费试吃’！”
字迹龙飞凤舞，锋芒毕露，仿佛要破匾而出。
过往的行人，无不被这块牌匾吸引，驻足仰望。
“限量免费试吃？这是何意？”
“试吃……莫不是让我们尝尝味道？”
“免费？天下哪有这等好事！怕不是什么噱头。”
“可这字写得是真有气魄，不像寻常商贾手笔。”
疑惑、好奇、不解。
种种情绪在人群中发酵。
这个闻所未闻的词，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咸阳城百姓的心中，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这正是苏晨想要的效果。
他很清楚，在这个信息闭塞的时代，常规的宣传手段效率低下。与其将钱财浪费在那些虚无缥缈的吆喝上，不如用在更具穿透力的地方。
舆论。
或者说，是人心。
就在全城百姓对“免费试吃”议论纷纷之时，一股更加神秘的浪潮，正从咸阳城的各个角落悄然掀起。
城东的瓦子巷，最大的说书场内座无虚席。
说书先生一拍醒木，声线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子神秘玄奇的味道。
“列位看官，今日不讲那金戈铁马，也不谈那才子佳人！单说一桩咸阳城内即将发生的奇事！”
“话说有一奇人，姓苏名晨，此人夜观天象，梦入仙境，得一白胡子老神仙亲自指点迷津！”
台下的茶客们顿时来了精神，瓜子都不嗑了，伸长了脖子。
“那仙人给了他什么宝贝？”
说书先生呷了口茶，慢悠悠地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才猛地一拍桌子。
“仙人赐他两件神物！其一，名曰‘神盐’，能点石成金，不，是能让顽石化作白玉！其二，唤作‘仙酱’，能令一碗清水，变为琼浆玉液！”
同样的故事，在咸阳城内数十个茶馆、酒肆、集市中，由不同的说书先生，用他们最擅长的、最绘声绘色的方式，同时上演。
故事被添油加醋，细节被不断丰满。
有的说那苏晨上天庭、闯龙宫，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求来神物。
有的说那神盐洁白如雪，仙酱浓郁如墨，乃是天界瑶池之物。
一时间，“仙人赐盐”、“神厨得酱”的传说，插上了翅膀，飞入了咸阳的千家万户，飞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好奇心被彻底点燃。
那所谓的“神盐”与“仙酱”，究竟是何等滋味？
那个名为苏晨的奇人，又究竟是何方神圣？
三日后，仙飨楼的开业，给了所有人一个答案。
……
开业当日。
天色未明，东方只泛起一丝鱼肚白，寒气依旧逼人。
仙飨楼门前，却早已是人山人海，一条望不到头的长龙从街头一直蜿蜒到了街尾。
队伍里，有衣衫褴褛、只为混一顿饱饭的黔首。
有闻讯而来，想见识见识神仙之物的富商。
甚至还有几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停在不远处，车帘掀开一角，露出几双充满探究与好奇的眼睛，显然是某些不愿抛头露面的权贵家眷。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目光灼灼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吉时已到。
“吱呀——”
厚重的木门缓缓向内敞开，一股难以言喻的、纯粹的肉香混合着某种奇异的鲜香，从门内飘散而出。
早已等候多时的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开了！开了！”
“快！抢个好位置！”
人们如同潮水般蜂拥而入。
仙飨楼的内部陈设极为简单，甚至称得上简陋。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一排排整齐的桌椅。
食客们很快发现，这里并不提供复杂的菜品。
每个人的桌上，都只有三样东西。
一盘刚刚烤好、还在滋滋冒油的烤肉。
一碗只用白水煮过的青菜。
以及，一碗清澈见底的汤。
除此之外，桌上还摆着两个小碟，一个装着雪白的粉末，另一个盛着漆黑的酱汁。
“就这？”
“传得神乎其神，结果就给我们吃这个？”
不少人脸上露出了失望之色。这菜品，甚至比他们家里的还要简单。
然而，当第一位食客将信将疑地夹起一块烤肉，学着旁人的样子，先蘸了蘸那漆黑的酱汁，又撒上几粒雪白的盐末，然后送入口中的那一刻。
时间，仿佛静止了。
他的动作僵在原地，双目圆睁，瞳孔剧烈收缩。
一股前所未有的、极致的、霸道无比的鲜美与咸香，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味觉防线，在他的舌尖、在他的口腔、在他的脑海中轰然炸开！
那不是他认知中任何一种味道。
粗盐的苦涩与杂味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咸，完美地激发出了烤肉本身最深层的浓郁肉香。
而那看似平平无奇的酱汁，更是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鲜”。它像一位无所不能的宗师，将肉、盐、火三者的味道完美地调和、升华，创造出了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全新滋味！
“唔！”
那食客发出一声满足到极点的闷哼，眼角竟不自觉地渗出了泪水。
他咀嚼的动作越来越快，仿佛在吞食着世界上最宝贵的珍馐。
周围的人都看呆了。
“喂，老哥，至于吗？”
“不就是一块烤肉？”
然而，当他们也纷纷动筷，将那蘸了料的食物送入口中时。
下一秒。
整个仙飨楼大堂，陷入了一片死寂。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压抑不住的惊呼声，彻底引爆了全场！
“天！天神在上！这是何等的人间美味！”
一个身穿锦袍的富商，失态地抓着自己的胡须，脸上满是颠覆三观的震撼。
“这肉！这菜！明明是最简单的烹煮之法，为何……为何竟比我吃过的任何一席国宴佳肴，还要好吃百倍千倍！”
“是那盐！还有那酱！问题就出在那两样神物上！”
所有品尝过的人，无一例外，全都被那颠覆性的味道所彻底折服。
他们过去数十年建立起来的饮食认知，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那些吃完的人冲出仙飨楼，脸上带着意犹未尽的狂热，向每一个他们认识的人，用最夸张的言辞描述着那神迹般的味道。
这一下，外面排队的人群彻底疯了。
后面的人拼命往前挤，甚至为了一个靠前的位置引发了小规模的骚乱，幸好苏晨早有准备，雇佣的护卫及时维持住了秩序。
仅仅一日。
不，甚至只用了一个上午。
仙飨楼，这个名字连同它那神乎其技的味道，如同一场风暴，席卷了整座咸阳城。
它不再是一个传说，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可以亲口品尝到的神迹！
仙飨楼，名声大噪，成为了咸阳城上至权贵、下至黔首，所有人心中最炙手可热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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