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如注,砸在琅川码头的青石板上,溅起冰冷水雾。当铺后门那盏常年不熄的油灯,今夜终被狂风扑灭。
急促叩门声穿透雨幕。门开一隙,浑身湿透的老卜闪入,怀中紧抱油布包裹,声音嘶哑:“小姐……青鳞帮信使,我截住了。图……图到手了。”
密室烛火昏黄。江令潮解开层层油布,露出半张泛黄残图。目光一凝,落在朱砂标记的诡异纹路上。
老卜颤抖指向标记:“‘龙脊九曲’!这是二十年前沉船那夜,老爷亲笔画下的暗记!他说过,这是琅川港水下的活路,也是死路!”
江令潮指尖抚过笔触,心脏猛沉——这标记与数日前在靖安侯谢雁廷书房所见《海疆舆甲图》右下角残缺处,严丝合缝!
两片记忆碎片轰然撞击。她猛然合上残图,眼中杀意凛然:“沈砚想要的,从来不是我爹藏下的财宝。他要的,是这琅川军港的命脉!”
案几上,两张残图拼合完整。“龙脊九曲”的暗红线条如蛰伏毒龙,蜿蜒穿过错综水道,指向东海深处无名岛礁。图旁蝇头小字笔锋狠戾——归墟口。
江令潮正欲细察,耳尖微动——瓦片之上,雨水被踩碎的轻微爆裂声。
没有丝毫犹豫,她一口气吹灭烛火。密室陷入黑暗,只有她掌心窄身刀泛着幽微冷光。
下一瞬,轰然巨响!窗棂木门同时撕裂,十余道黑影破入,雨水裹挟杀气席卷而来。为首那人手中双钩交错,划出弯月寒光——锦衣卫指挥同知,沈砚!
目光精准落在地图上,嘴角残忍冷笑:“江令潮,我该说你聪明,还是愚蠢?二十年了,你终于摸到真相边儿。”
江令潮反手震袖,地图瞬间卷入袖中。唇边讥讽:“沈指挥同知,当年你跪领旨抄没我江家时,可曾想过有今日这般丧家之犬模样?”
“找死!”铁面黑衣人如离弦之箭扑至!刀钩相击,火星迸射!
混战爆发!“保护小姐!”墙壁轰然移开,七八条身影从暗道杀出——当年赤潮影七残部!如沉默礁石撞向锦衣卫洪流。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江令潮独战三名高手,刀法如潮。逼退二人瞬间,铁面人如影随形,一掌重印刀背!阴寒内力穿刀而至,江令潮胸口一闷,倒飞撞碎博古架。
碎裂声中,雕刻海浪纹的紫檀木暗匣滚落。沈砚眼中迸发贪婪狂热:“赤潮令符!你可知道,你那个刚愎自用的爹怎么死的?就因他不肯交出完整海图,更不肯让你这‘海王血脉’活下来,挡了贵人的路!”
字字诛心!江令潮咽下喉头鲜血,笑得凄厉张狂:“我爹不肯,我江令潮……更不肯!”猛然撕开左臂衣袖——狰狞赤红色刺青暴露空气中!九道滔天巨浪翻腾,浪涛之巅,女子持刀立于船首,睥睨四海!
“我江令潮在此,赤潮一日未灭,尔等乱臣贼子,谁敢言降!”声音如惊雷炸响,影七残部热血沸腾,攻势愈发悍不畏死!
屋顶断裂,轰然塌陷!夜雨灌入,无数火把如星辰降下,亮如白昼。雨幕之中,白衣身影悄然伫立——靖安侯谢雁廷!身后千名密卫持弓列阵,箭矢锁定所有黑衣人。
谢雁廷轻咳一声,声音穿透风雨:“奉旨查案,琅川境内,凡持械私斗者——格杀勿论。”
沈砚脸色铁青:“谢雁廷!锦衣卫办事,何时轮到你靖安侯府管江湖旧账?”
谢雁廷抬手轻挥:“放箭。”顿了顿,“只准射敌,不准伤她。”
万箭齐发!黑衣人瞬间倒下一片。铁面人嘶吼避开,一爪抓向江令潮!避无可避之际,谢雁廷并指如剑,隔空一点——指风洞穿雨幕,精准穿透铁面人眉心。战局尘埃落定。
残敌尽诛,尸横遍地。谢雁廷缓步走下,密卫将江令潮“押”至囚车前。他亲自为她戴上镣铐,动作轻柔。俯身低语:“抗旨不遵,聚众私斗,按大周律,当斩。”
江令潮冷笑:“那便有劳侯爷,押我去京城领死。”
他凝视她,眼中情绪复杂。再次俯身,气息拂过耳畔:“我押你……回家。”
转身恢复威仪:“封锁琅川,全城搜捕青鳞帮余党!”众人退去,囚车旁只剩二人。
车帘落下,隔绝风雨火光。谢雁廷卷起左肩衣袖——一模一样的赤潮图腾!九浪翻腾,女子执刀,其下多了一行血色刺字,是她父亲笔迹:“烬中拾骨,奉旨藏锋。”
江令潮呼吸停滞。
谢雁廷目光灼灼,眼底压抑火焰燃烧:“七岁那年,谢家满门被诬谋逆,葬身火海。是你爹,从烈火中将我背出。他说,‘谢家最后的种,不能死’。”
“十年来,等的不是抓你回京领罪。”一字一句,“是等你准备好,我带你……重掌赤潮。”
车外雷声滚滚。江令潮怔怔望着他眼中火焰,许久闭眼,干涩嘴唇轻翕:“……你骗我。”
不知是说他潜藏十年的身份,还是质疑此刻言语。
谢雁廷沉默。他声称带她回家,可通往那“家”的路,由冰冷囚车和沉重镣铐铺就。他的庇护,从一开始便带着不容反抗的禁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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