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陈福禄没有丝毫犹豫,“指路,我们过去。”
陈福禄又看向那个老妇,“老人家,你还能走吗?”
老妇挣扎着站起来,虽然腿脚还在发软,但求生的欲望给了她力量:“能……能走!恩公,老身姓张,这条命是您捡回来的,您说去哪就去哪!”
陈福禄点头,不再多言。
他仔细检查了缴获的弯刀和自己的菜刀,将肉干和水分给二女少许,示意她们补充体力。
随即,他率先探出身,如同最警觉的猎豹,感知着周遭的一切风吹草动。
在刘语嫣的指引下,三人沿着废墟的阴影小心移动。
陈福禄的战术动作娴熟无比,每一次停顿、观察、前进都精准而高效,最大限度地利用掩体,避开可能的视线。
刘语嫣和张婶紧跟其后,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很快,他们抵达了西边半塌的马厩。
果然,在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堆砌的草料有被移动过的痕迹。
陈福禄示意二女藏好,自己悄无声息地靠近,用刀尖轻轻拨开草料,露出下面一块木板。
他侧耳倾听片刻,随即用刀柄有节奏地轻叩了三下。
底下先是死寂,随即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骚动和压抑的抽气声。
“里面的人听着!”陈福禄压低声音,语气尽量放缓,但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我们是活人,汉人!胡兵正在减少,想活命,就出来!”
沉默。
漫长的沉默。
就在陈福禄眉头皱起,准备采取更激烈手段时,木板被从下面顶开一条缝,一双充满惊恐和怀疑的眼睛露了出来,看到陈福禄身上的胡人戎装时,吓得差点叫出来,又要缩回去。
“衣服是杀的胡狗的!”
陈福禄一把抵住木板,力量之大让下面的人无法动弹,“看看她们!”他侧身,让里面的人能看到不远处的刘语嫣和张婶。
当里面的人看到同样是汉人模样、且穿着破旧麻衣的女子时,警惕才稍稍放松。
木板终于被挪开,一个面黄肌瘦的中年男人和一个半大的小子哆哆嗦嗦地爬了出来,是堡里的马夫赵二和他的儿子。
“真……真是你们杀了胡兵?”
赵二声音发颤,难以置信地看着陈福禄,尤其是他手里滴血的刀和腰间的弯刀。
“不然我们如何能到此地?”
陈福禄没时间详细解释,“堡里还有多少活人?我们必须聚在一起,才有机会活下去!”
或许是陈福禄冷静的态度感染了他们,或许是看到有女眷同行降低了戒心,赵二结结巴巴地道:“还……还有几个,可能藏在后堡的窑洞那边……但不知道具体在哪……”
“带路!”陈福禄命令道。
队伍变成了五人。
继续向着后堡摸去。
途中又遭遇一次惊险,一队三名胡兵醉醺醺地从一条岔路走过,最近时距离他们藏身的断墙不足十米。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陈福禄的手紧紧握着刀柄,眼神冰冷,计算着同时击杀三人的可能性与风险。
万幸,胡兵并未察觉,嬉笑着走远。
有赵二带路,他们很快找到了后堡那几个废弃的窑洞。
洞口大多被杂物堵塞,看起来毫无生机。
陈福禄如法炮制,低声呼唤,敲击试探。
终于,在一个最深的窑洞里,传来了微弱的回应。
搬开洞口的破筐烂木,里面赫然藏着五个人!
三个面无人色的妇人,一个断了胳膊、气息奄奄的老兵,还有一个约莫十岁左右、饿得眼睛发亮的小女孩。
看到陈福禄这一行古怪的组合,洞里的人先是极度恐惧,待看清张婶和赵二这些熟悉面孔,才嚎啕大哭起来,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至此,陈福禄麾下,算上他自己和刘语嫣,已聚集了十人。
他将所有人集中在最隐蔽的那个窑洞里,分发掉最后一点肉干和清水。
看着眼前这群面黄肌瘦、伤痕累累、眼中只剩下恐惧和麻木的幸存者,陈福禄知道,仅仅是躲藏,迟早会被发现屠戮殆尽。
他站在众人面前,高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洞口的光线。
“都听着!”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锤子一样敲在每个人心上,“胡狗视我等如猪羊,躲下去,只有死路一条!被找到,就是锅里的一块肉!”
众人闻言,皆瑟瑟发抖,脸上绝望之色更浓。
“但是!”
陈福禄话锋一转,目光如电扫过每一个人,“他们人不多,且骄横散漫。我们熟悉这里每一寸土地!我们可以像杀猪宰羊一样,一个个地弄死他们!”
这话太过骇人听闻,众人都惊呆了。
杀胡兵?他们想都不敢想!
那断臂的老兵挣扎着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后生……你说得轻巧……他们甲坚刀利,如何杀得?”
陈福禄蹲下身,从地上抓起一把尘土,任由其从指缝流下:
“正面拼杀,自然是送死。但我们不需要硬拼。”
他目光扫过窑洞里的杂物。
几捆散乱的草绳、一些废弃的陶罐、几根削尖了头用来捅炉子的铁钎、甚至还有半罐子不知何时留下的油腻腻的脂膏。
“我们是猎人,他们是闯入的野兽。”陈福禄的声音带着一种冷酷的诱惑力,“野兽再凶猛,也会掉进陷阱,被毒箭射穿。”
他拿起一个陶罐,比划着:“挖个坑,里面插上尖刺,上面盖好草。把他们引过来。”
又拿起草绳和一根稍微弯曲的铁钎:“找个门梁,做个绊索或者套索。”
最后,他指着那半罐脂膏和堆在角落的破布烂木:“用火!烟雾能呛死他们,也能制造混乱!”
他的话语简单直接,却勾勒出一幅清晰而阴狠的狩猎图景。
这些都是最原始却有效的杀戮技巧,源自人类最古老的生存本能,瞬间点燃了这些濒死之人眼中一丝疯狂的火苗。
“可是……谁去引?”赵二颤声问,这是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一环。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陈福禄身上。
陈福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胡人戎装,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当然是我。”
他目光扫过众人,看到他们眼中的恐惧渐渐被一种混合着仇恨和希望的光芒所取代。
“现在,能动的人,都起来!找所有能用的东西!赵二,你熟悉地形,告诉我哪里最适合挖坑下套!张婶,你带妇人们搓草绳,越多越结实越好!语嫣,你照顾伤者和孩子,同时负责望风!”
一条条指令清晰明确地发出,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