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岩山的密林深处，枝叶交错，光线晦暗。楚天阳背着沉重的竹篓，小心翼翼地拨开垂落的藤蔓。他的手指被尖锐的荆棘划开几道细小的口子，但他毫不在意。这点小伤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他今天的任务是找到至少三株赤血草，这是药铺掌柜明确要求的，也是他家这个月生计的重要来源。
他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一块粗硬的干粮，咬了一口，慢慢咀嚼。干粮没什么味道，只能勉强填饱肚子。他抬头看了看被高大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估算着时间。必须加快速度了，傍晚前必须下山，否则山中的危险会成倍增加。
他继续向上攀登。赤血草通常生长在陡峭岩壁的缝隙中，喜阳耐旱。青岩山北坡的这片悬崖是他所知的最有可能找到它们的地方，但也最为险峻。脚下的碎石不时滑落，发出簌簌的声响，消失在深不见底的下方。
他紧紧抓住岩壁上凸起的部分，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专注。他从小就跟着父亲在这片山里采药，熟悉这里的每一处危险，也学会了如何应对它们。父亲去世后，这份维持家计的担子就完全落在了他尚且稚嫩的肩膀上。
终于，他在上方一块突出的岩石缝隙中，看到了一抹熟悉的暗红色。是赤血草，而且不止一株，是足足五株！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这么多赤血草，不仅能换到足够的银钱，或许还能给母亲买那副她念叨了好久的暖手套。
喜悦冲淡了疲惫，他加快了攀爬的速度，努力向上够去。还差一点，就差一点了。他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坚韧的草叶。
就在这时，他脚下踩着的那块风化的岩石突然松动，毫无征兆地脱落。他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瞬间失去依托，猛地向下坠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失重的感觉攥紧了他的心脏。岩壁在他眼前飞速上升，死亡的阴影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挥舞手臂，试图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瞬间，一股奇异的温热感毫无征兆地从他身体深处涌出，迅速流遍四肢百骸。这股力量柔和却坚定，像一双无形的大手，猛地托住了他急坠的身形，下坠的速度陡然减缓。
他重重地摔在崖底厚厚的落叶层上，发出一声闷响。虽然摔得七荤八素，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痛，但他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楚天阳躺在落叶堆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让他一时无法思考。刚才那股力量是什么？他清楚地感觉到，那不是错觉。
没等他想明白，一个苍老而略带沙哑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了起来。
“啧，小娃娃，你这身子骨也太弱了些，差点把老夫这点残存的力量都给耗尽了。”
楚天阳猛地坐起身，警惕地环顾四周。崖底光线昏暗，除了古木和乱石，什么都没有。
“谁？谁在说话？”他压低声音问道，手悄悄摸向腰间的柴刀。
“别找了，老夫在你身体里。”那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和不易察觉的疲惫，“方才若不是老夫及时醒转，耗费魂力护住你，你现在已经是一滩肉泥了。”
“在我身体里？”楚天阳愣住了，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他用力掐了自己一下，清晰的痛感告诉他这不是梦。
“不必惊讶。本座观你筋骨……嗯，马马虎虎还算清奇，是个可塑之才。”那老迈的声音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疏离感，“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不知多少岁月，今日总算被你这娃娃给意外唤醒了。”
楚天阳花了点时间才消化这些话。他虽然只是个采药少年，但也听过镇上说书人讲的些神仙志怪的故事。他迟疑地开口：“你……你是……仙人？”
“仙人？哼，算是吧。”那声音哼了一声，似乎不愿多提，“不过是遭了暗算，只剩这一缕残魂苟延残喘罢了。倒是你，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如今外界是何年何月？灵气为何如此稀薄驳杂？”
“我叫楚天阳。”他老实地回答，心中的惊骇稍稍平复，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困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今年是景隆十七年。灵气……是什么？”
“景隆？没听过的年号。”苍老声音嘀咕了一句，随即解释道，“灵气，就是天地间充斥的能量本源，是修炼的根基。修炼者引气入体，炼化灵气，强化己身，突破境界，方能得道长生。最基本的入门，便是炼气期，需感应并引导灵气在体内经脉运行周天……咦？”
声音忽然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进行某种探查。
“怪哉，你竟似从未接触过修炼之法？体内经脉淤塞，窍穴未开，完完全全是个凡人胎。可偏偏又能承受老夫魂体寄居而不崩毁……奇也，怪哉。”
楚天阳听得云里雾里，什么炼气、经脉、周天，他完全不懂。他只知道，这个寄居在自己体内的“老爷爷”，似乎非常不一般。
“老前辈，您刚才说的修炼……能变得很厉害吗？能……能赚很多钱吗？”他想起卧病在床的母亲和窘迫的家境，忍不住问道。这是他最现实的需求。
脑海中的声音沉默了片刻，再响起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愕然，有鄙夷，或许还有一丝追忆往昔的怅然。
“钱？金银俗物……修炼至高处，移山填海，呼风唤雨，寿元无尽，世间凡俗权财，不过唾手可得之物，弹指即来，挥之即去。你竟只想着赚钱？”
楚天阳的脸微微发热，他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丢人，但这就是他的生活。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磨破的草鞋和满是老茧的手。
“我……我需要钱给母亲买药，需要钱吃饭。”他的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那苍老声音再次沉默，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些。
“罢了。”最终，他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不少，“相遇即是缘法。你既唤醒了老夫，老夫便予你一场造化。从明日起，老夫教你引气入体，踏入炼气之门。至于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你自己的悟性和造化了。”
楚天阳的心脏再次剧烈地跳动起来，这一次是因为激动和难以置信的希望。仙缘！这难道就是说书人口中可遇不可求的仙缘？竟然真的砸在了他的头上！
“多谢老前辈！”他连忙说道，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
“先别高兴得太早。”仙魂的声音给他泼了盆冷水，“修炼一途，艰险重重，与人争，与天争，步步荆棘。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的下场。你需有心理准备。”
“我不怕苦！”楚天阳立刻回答，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采药的艰辛他都能熬过来，还有什么苦他吃不了？他渴望改变，渴望力量，渴望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有几分志气。”仙魂似乎满意了他的回答，“今日你伤势不轻，神魂也受震荡，不宜多言。你先处理伤势，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具体事宜，明日再议。”
那声音说完，便沉寂下去，无论楚天阳再怎么在心中呼唤，都没有回应。
崖底渐渐起了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楚天阳忍着身上的疼痛，挣扎着爬起来。他检查了一下竹篓，幸好里面的草药大多完好，那几株险些让他送命的赤血草也安然无恙。
他靠着冰冷的岩壁坐下，拿出水囊喝了一口水。凉水划过喉咙，让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的体内，住着一个来自上古的仙魂，并且承诺要教他修炼。
未来会怎样？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从他坠崖未死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已经走向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一条充满未知，却也闪烁着前所未有光芒的道路。他握紧了拳头，目光望向家的方向，那里有他必须变强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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