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圣上不解道:
“什么遗言?”
侯府太夫人李氏不紧不慢说道:
“当年臣妇的夫君跟随先帝南征北伐,先帝是躺在他的怀中过世的。先帝说,他此生奔波家眷吃尽苦头,最对不起的就是太后和长公主。
“因此他临终托孤,定要我们谢家护好河山,许太后一世尊荣,许长公主一生安乐,永不和亲。”
“如今长公主已然嫁入我忠勇侯府,就是为着忠心,哪怕我们谢家死绝了,也绝不能让长公主受到半分委屈。”
说完这些,她的头在地上重重磕着,确有不可回寰的模样。
圣上百般不愿,还是把长公主放了回去,但夺取了她公主封号,降为郡主,且要求她无召不准再回公主府和皇宫,安心做忠勇侯府的世子夫人。
萧明玉死路逃生,此时身上已然大汗淋漓,哪里还管这些虚头?
可叹她本以为极乐荣华的人生,这么快就有了艰难的转折。
上了马车,她马上就跪下给太夫人李氏行礼:
“今日多谢太夫人相救,若非太夫人,孙媳怕是没命回来了。”
如此大礼,还是那眼高于顶的长公主行的,李氏足足错愕了半分钟才缓过来:
“长公主快快请起,如此大礼臣妇可担待不起……”
几句寒暄过后,萧明玉心中感叹起今日曲折来。
但萧明玉很快冷静,虽说此刻被贬为郡主,可她是太后之女的事实在,加之母女连心,太后绝不可能如此绝情。
只要她日后恭恭敬敬,何愁得不到太后的原谅?
更何况如今作为忠勇侯世子夫人,已经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荣华了。
想到这里,她乐观开朗,不禁自言自语笑了起来: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此刻她在心中暗下决心,日后一定用着长公主的身份为百姓谋福,好好做人!
太夫人抬头,看到长公主的笑容有些愣神。
不知为何,她觉得长公主变了,如此和煦明媚的笑容,她从未见过。
她暗下决心,哪怕自己护下的是未来谢家的妖孽,她宁愿一人担下所有业障,也一定要替夫君,替谢家报答先帝的恩情。
二人还未回到忠勇侯府,长公主被贬为郡主的消息不胫而走,忠勇侯府上下都已经心知肚明。
这个消息对于忠勇侯府的众人来说自然是大快人心。萧明玉还未下车,便瞧见侯夫人笑眯眯过来:
“长公主殿下来了,这一路舟车劳顿,一定辛苦了吧?春柳,你也是,也不知道赶紧接着长公主。”
此刻她被贬为郡主的消息婆母必然是知的,如今特意叫长公主,一来是把她捧向高处,二来是故意羞辱她罢了。
果不其然,就听见春柳嘴上嘟囔着:
“现在她已经不是长公主了,夫人忘记她从前所作所为了吗?怎还如此待她?”
春柳一个姨娘说出这样的话,已是非常僭越,何况面对的还是郡主。但孙氏只当没听见,继续笑着说:
“无论如何都是我们谢家的媳妇儿,以后老老实实的守着媳妇儿的本分,还是一家人!”
看着孙氏打量的眼神,萧明玉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图。
她这是打量萧明玉无法入宫又被贬为郡主,专门肆意挑衅,来报仇来了。
若是原主的脾气,怕是要把谢家的天掀翻,那被这婆母抓住错处,怕是要狠狠责罚才是。
此刻她无法回宫又不能去公主府,无论是多大委屈也只能受着了。
眼瞧着太夫人李氏似乎有话要说,萧明玉抢在前面机灵一笑,屈身福礼道:
“先前的事都是儿媳不懂事,日后还望婆母不吝赐教。”
这一下把孙氏搞得愣在原地,她哪里见过这场面?真稀奇!
这长公主竟会行礼?虽说不怎么标准,也是她是这五年来第一次吧,去了趟皇宫,走了趟鬼门关,竟还真转了性了?
按理来说,哪怕萧明玉被贬为郡主,也是君,而侯府是臣。君臣大于父子,如今叫声婆母已是大敬,再行礼那便是孙氏僭越了。
此刻她心中只想着长公主终于落败赶忙托大拿乔,并没有注意这些,半阴半阳地说着:
“臣妇可不敢当,日后这忠勇侯府,还是要长公主当家的。”
先前的长公主又蠢又坏,说这话只当是恭维。可此刻她的话,太夫人和萧明玉个个心知肚明。为了避免争端,太夫人便赶忙打发了她去。
回到世子夫人的卧房,天色已然漆黑如墨。听府里的下人说,谢珩到底是把太后赏赐的两位小妾给送了回宫。
如今府里,谢珩连个通房都没有,又顾及着长公主的颜面,只要每月初一十五长公主,来便必须同房住,世子爷这五年不知道挨了多少打。
她打量着这卧房,实际上并没有多少女人生活的痕迹,更多是清幽淡雅,简单到不像是侯府世子的住处。
想到今日同谢珩一面,他拼死护住长兄的遗孀和那两位素未谋面的侍妾,萧明玉心中不禁对自己这位夫君好奇了起来。
正打量着,便看到星罗和云织带着三四十个下人,从长公主府抬来长公主休息必须用的东西,十几种擦脸油,洗脸的山泉水,以及几十种花瓣到梳妆台,化妆镜和繁复华丽的几十套睡衣等等等等,看得萧明玉目瞪口呆。
星罗小心翼翼道:
“今夜休息的物件已经搬回来了,奴婢服侍长公主就寝吧……”
萧明玉吞了吞口水:
“这些东西本宫每次在侯府留宿都要搬来,然后再搬回去吗?”
云织恭敬答道:
“是,这已是俭省许多了。殿下说过忠勇侯府太脏,还配不上您的东西放在这里。”
萧明玉:……
这就是长公主吗?
享受了一套就寝前的流程,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了。舒服得她差点睡着。为着少些麻烦,她便让人把这些东西留在了忠勇侯府。
星罗和云织走了之后,一炷香的功夫,谢珩也回来了。萧明玉一激灵坐起来,瞧见他一身浅色衣裳,身上还有些笔墨气息,应是刚从书房回来。
两人在房间有些尴尬,萧明玉正绞尽脑汁想找些话题来聊,突然瞧见谢珩开始宽衣,转眼间腹肌就这么明晃晃地露在了她面前。
“谢……谢珩你怎么不吹灯就脱衣……”
谢珩并未理会萧明玉,起身把放在柜台上的藤条和木盒拿了出来,递到萧明玉的手里时,藤条上还有他不久前的血迹。
他低着头背对着她,此时深秋,他身上的衣裳却穿得极少,灯光之下肩头还有些淡粉。萧明玉不自觉咽了口水。
“请长公主用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