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了一整天的广场终于彻底沉寂下来。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也消失在地平线下，天色渐渐彻底暗了下来。
工人们已经陆陆续续离开了工厂，只留下满地的狼藉。
那些被踩扁的烟头和一些零星的纸屑，在此刻显得的工厂格外萧索与冷清。
张毅独自一人站在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身影被室内的灯光投射在冰冷的玻璃上，显得孤独而凄凉。
他看着空空荡荡的工厂，沉默无言，办公室里散发着一种沉重的的死寂。
他伸手打开了面前的窗户，任由冷风侵入，扑面而来的凉意让他烦躁的思绪渐渐冷静。
一下午的喧嚣和工人们的怒骂与哀求，还有那冰冷的六千万债务，此刻都沉淀下来，化作他脑海中飞速运转的思绪。
想到这次继承遗产这事儿......
张毅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的微笑。虽然这个素未谋面的亲叔叔给我挖了个天大的坑，留下一个负债累累、人心涣散的烂摊子......
但说到底，张毅也不是个傻子，他自知这事怎么也不能算做吃亏。
他冷静地分析着：
虽然有着巨额的债务，但固定资产依然都在！
六千万听起来是挺吓人的，但账上毕竟还有五千多万现金能先稳住部分局面。
更重要的是，这占地面积巨大、基础设施雄厚的钢铁厂本身，就是一笔巨大的宝贵资产！
自己苟在后方为国输送军工科技的计划，这里......就是一个完美的舞台！
这么说来，就算他自己可能要额外往里贴进去几百万甚至上千万才能盘活......
也就等于是用几百万换取一个如此规模的钢铁厂的控制权？
在1995年这个工业化狂飙突进的时代，这简直就是白菜价！这笔买卖，从长远看，绝对超值！
而且今天的事情，遣散了全部的工人，也未必是坏事！
那些工人......张毅回想起下午的混乱和那些懒散的身影。虽然这些人被拖欠工资固然值得同情，但他们的工作态度和效率，恐怕早已被这半年的停滞给消磨殆尽。
自己又是初来乍到，毫无根基，这些人也未必会真心信服。全走了，反而是甩掉了一个沉重的、难以管理的包袱，省去了清理蛀虫和重塑纪律的麻烦。
那么从现在开始，轻装上阵！
他手里还有几十名从鞭炮厂带出来的老工人！人数虽少，但知根知底，忠诚可靠，技术也扎实，至少做基础工作没问题。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启动资金也十分有限，根本不需要、也养不起整个庞大的厂区满负荷运转！
想到这里，张毅暗自决定，先关停部分车间！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窗外那一片片黑暗的厂房。只启用一个条件最好、设备最核心的车间！
这样，运营成本将降到最低，自己那几十名老工人也完全够用！
上一世的经验告诉他，创业最忌讳的就是心浮气躁、盲目扩张。
就算这一世他脑子里有“蓝图系统”的加持，知道无数赚钱的门路，但也得一步一个脚印！可持续发展才是硬道理！从一个车间开始，稳扎稳打，做出效益，积累口碑和资金，再图谋第二个、第三个......最终让这片钢铁王国重新焕发生机！
“咚咚咚——”
一阵清晰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突兀地响起。
张毅猛地从沉思中惊醒，诧异地回头望向办公室门口。
这都几点了？工人们应该都拿着工资条回家等着明天领钱走人了，连门口的保安都领了工资走人了，还能有谁在这时候敲门？
“谁啊？”
他沉声道，带着一丝疑惑。
厚重的实木门被轻轻推开。
门外走廊的灯光勾勒出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
周小小？！
她竟然没走？！
张毅看着门口那张在光影中更显精致的脸庞，一时有些愕然：
“周秘书？你怎么还没走？”
他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周小小走了进来，顺手带上了门。
她没有丝毫局促，反而步履轻盈地走到办公桌前，脸上带着一种张毅从未见过的、带着点俏皮和狡黠的笑意，眉眼弯弯，在昏暗的办公室里仿佛自带柔光，明媚得有些晃眼。
“老板......”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点轻松的笑意。
“您下午在广场上，不是给了大家两个选项，自由选择吗？”
张毅一愣，一时间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啊？怎么了？”
周小小微微歪了歪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直视着张毅，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嗯......我觉得用拖欠的工资入股公司，成为公司股东拿分红，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呢。”
她顿了顿，笑容更深，带着点促狭和试探：
“那从现在开始，我是不是就成了国泰钢铁有限公司的......股东了？”
张毅这时才反应过来，周小小这是放弃工资，决定了跟自己重新开始！？
他完全僵在了原地！
不是因为周小小此刻惊人的美丽，虽然昏暗中她那明媚的笑容和窈窕的身姿确实极具冲击力。
但更是因为......她选择留下来！她选择相信他！她选择把被拖欠的工资，押注在这个刚刚宣布解散所有员工的公司，一个负债累累、前途未卜的公司！还有他这个突然空降的、甚至有些狼狈的新老板身上！
这份信任，这份决断，在这个所有人都争先恐后拿钱跑路的时刻，显得如此突兀，如此珍贵，又如此......不可思议！
此刻的张毅不知道该表示感谢还是要激情的给周小小画起大饼，竟然让他一时语塞，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周小小，大脑一片空白。
他甚至分不清此刻胸腔里剧烈的心跳，是因为眼前人那过分耀眼的笑容带来的悸动，还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沉甸甸的信任而带来的巨大冲击。
“老板？老板！”
周小小见张毅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神发直，整个人跟失了神一样，完全没了下午在广场上那慑人的气势，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喊道。
她在张毅面前摆了摆手，试图引起张毅的注意力，又像是在掩饰自己内心的一丝紧张：
“老板！你下午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好的可以分红，现在不会......又反悔了吧？”
张毅被周小小的声音拉回了现实。
他连忙摆手，脸上露出一个有些窘迫又真诚的笑容：
“怎么可能！我张毅说话算话，一口唾沫一个钉！肯定不会反悔！”
“那么既然留下了，以后国泰钢铁厂就要靠咱们了......”
周小小理所当然说道：
“那肯定啊，估计，没我你一时半会也熟悉不了这个工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