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奶奶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巷口,众人回头找顾北俞时,却见他独自站在台阶上的梧桐树下。斑驳的阳光透过宽大的梧桐叶,在他身上织就深浅不一的光影,他微微垂着眼,不知在看地上的落叶,还是在想些什么,周身裹着一层淡淡的疏离感。
林安禾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记忆突然被拽回五岁那年——她仗着自己爬树快,非要去够树梢那串最红的梧桐果,脚下一滑便直直摔了下来。哭喊声里,是顾北俞急匆匆跑过来,蹲下身不由分说将她背在背上,小小的身子绷得笔直,一路踩着碎石子往学校医务室狂奔,风里都带着他急促的喘息声。那时的顾北俞,后背暖得像小太阳,可此刻站在树下的他,却遥远得像隔了层雾。
“小北啊。”外婆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她看着树下的身影,眼底眼露出依稀温柔,语气缓慢而又平淡“难得回来,留下来一起吃午饭吧,我去给你做你小时候爱吃的糖醋排骨。”
林安禾猛地回神,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衣角。
“外婆,你......”外婆要留顾北俞在这里吃饭?外婆难道察觉不出顾北俞身上那股淡淡的疏离嘛?竟还要留下他吃饭。
不过,顾北俞会留下来吗?林安禾的心底,不知为何,竟也涌起一丝丝期待。只不过,她的话刚起头,就被顾北俞清冷的声音截断。
“不了陶奶奶。”顾北俞抬起眼,目光掠过林安禾时没有丝毫停留,径直看向外婆,语气礼貌却带着距离感,“我也是今天刚下飞机,市里的房子还堆着行李没收拾,中午也约了朋友碰面,就不打扰您了。”
话音落下,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便迈开大步往门外走。黑色的长裤随着他的步伐绷出利落的线条,干脆利落的态度。让外婆没再出声挽留。
他走得很稳,每一步都踩得坚定,没有回头,也没有再看院子里的梧桐树。
廊下的众人,看着顾北俞走近,自觉的闪过身让出被堵住的门口。
走近的刹那,顾北俞又换了一副温柔的面庞对外婆说道“陶奶奶,我改天了再来看您。”外婆目光慈目。眼角泛眉梢泛起的温柔,也被一旁的梁衡,尽收眼底。
顾北俞迈开大步向门外走去。没再看一眼站在原地、心脏骤然揪紧的林安禾。
木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吱呀”一声轻响,像一把钝刀,轻轻划在林安禾心上。她望着那扇紧闭的门,耳边仿佛还能听见五岁那年他背着自己奔跑时的喘息,可眼前,只剩下满院的梧桐叶,在风里轻轻晃动,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落寞。
此时此刻的林安禾终于无法再欺骗自己。他们已然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梁玥叽叽喳喳的又跑去厨房帮忙。仿佛刚刚两人的到来,对于她来说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是呀,十二年了,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人了。
——饭后的时光总带着几分慵懒。林安禾收拾完碗筷就上楼休息了。
而梁玥依旧活力满满,活脱脱像个灵动的小精灵。她搬着板凳凑到了外婆身边,陪着她老人家坐在屋门口的台阶上说话。外婆指尖捏着毛线针,一针一线的细细织着毛衣,毛线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与祖孙俩相融成一幅温馨的画面。
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进了房间。没那么冷,反倒带着一丝温润的凉爽,像小时候外婆轻轻摇动的扇子,软软的风,划过皮肤却带着温柔。
‘噔噔噔’楼下一阵急促的跑步声,传进林安禾的耳朵,当然了,还伴随着梁玥如百灵鸟一样动听的声音“姐,快起床了姐。太阳都下山了。”
梁玥推门而入,额头还挂着一小丝汗珠。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看着还躺在床上伸懒腰的林安禾,扑到床上一把拽起。“诶呦姐,你都睡一下午了,还睡啊姐”
林安禾顺手拿起桌上的手机,16:50;
天哪,她竟然睡了将近三个小时。这也太能睡了吧。
梁玥连拖带拽的把林安禾从床上揪起。换上了一副略带恳求的语气继续道“诶呦姐,求你了姐你就别睡了,快起来吧。我都要闷死了。我想出去转转,但是哥哥一定要等你起床一起去。诶呦你快起来吧”
就算梁玥的声音再动听,此时的林安禾却只感到一阵头疼。忙不迭的应下来说道“好好好,我的小祖宗我起,我起。但是你也要先松开我,让我换了衣服才能出门吧。”
听到林安禾这样说,梁玥忙起身站起。开心的跳了起来。两只手伴随着欢呼声举过了头顶。“哦耶,安安姐姐万岁。”说完向屋外冲去,活脱脱一只脱缰的小野兔,边跑边喊“外婆,不要做饭了,我们去小吃街吧。哥,安安姐姐起床了”
林安禾听着逐渐淡去的声音,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去关门。在梁父家的时候也是这样,只要有梁玥在的时候,家里就总是欢声笑语的不断。
林安禾把换下的睡衣放进柜子里,又拿出一件鹅黄色衬衣放进包里,虽然马上要立夏了,但是在北方的五月初的季节,晚上还是会有些冷。
外婆婉拒了梁玥一起去吃小吃街的提议,老人家年纪大了,吃不得外面那种重油重盐的东西。
三人走出巷口,梁衡驱车载着二人穿梭在小镇上,梁玥一路上把头探向窗外,对一切未曾见过的事物都充满了好奇。
看见街角拐弯处挂着‘侯氏馒头坊’的招牌铺子时,她赶忙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林安禾,声音里还带了些惊喜“姐姐你看,这个蒸屉好大,比我们那边的大一倍都不止诶”说着还仰起头,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说道“空气里都有馒头的香味”然后又扒着主驾驶位的椅子后面,软软的鼻息喷在梁衡的后背,说道“哥,我都饿了”
“好啦好啦,你快坐好了,马上到了”梁衡的声音带着部队里惯有的沉稳
听完梁衡的话,梁玥才乖乖的坐好。
常年的军营生活,让他连坐姿都透着股标准的端正,背脊挺得笔直,双手自然搭落在方向盘上。像棵立得周正的白杨树。
不同于梁衡的端正,梁玥总是没个安生。即便身体不再乱晃,也不再探出头去到窗外。但脚尖跟随音乐的轻舞,马尾晃动的频率,还是暴露了她的焦躁。
果然还没安分两秒,就又想把胳膊搭在车窗上,但一想起哥哥的话,又偷偷把搭上去的胳膊收了回来。林安禾忍不住抬头,瞅了瞅梁衡板正的侧脸,嘴角悄悄勾出个笑——明明是亲兄妹,怎么一个像块规整的方砖,一个却总像揣了把跳跳糖呢。
20:30分,吃完饭的梁玥还想在镇子上逛。于是梁衡又驱车来了附近的一个古城。林安禾怕外婆担心,打电话报告了一下行程,也随着一起来了。
古镇这两年的变化很大,很多地方都被修缮的特别漂亮。墙上还加了好多有趣的图片和相关的简介。看得人流连忘返,如痴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