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怎么可能?!”
秦王朱樉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炸碎了陋室之内片刻的宁静。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浑圆,视线死死地钉在江辰身上,仿佛要将这个侃侃而谈的年轻人看穿、撕碎。
“治河就是个无底洞!自古以来,只有往里砸钱的,哪有还能往外赚钱的道理?你这是在痴人说梦!”
他粗重的嗓音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武断。
这番话,并非他一人之见。
晋王朱棡眉头紧锁,燕王朱棣的脸上也浮现出显而易见的怀疑。在他们的认知里,兴修水利,从来都是朝廷最沉重的负担,是耗空国库、民怨沸腾的苦差事。
江辰现在却说,要把这吞噬钱粮的无底黑洞,变成一门能源源不断下金蛋的生意。
这已经不是异想天开,而是近乎妖言惑众。
“痴人说梦?”
江辰的唇角,勾起了一道弧度。
那不是嘲讽,而是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他清楚,要让这些根植于土地,思维被农业社会牢牢禁锢的皇子们接受一个全新的经济模型,空谈理想毫无用处。
唯有账本。
一笔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足以让他们血脉贲张、心脏狂跳的账本!
他没有浪费任何口舌去反驳朱樉的咆哮,而是用行动给出了回应。他转身,再次走向那巨大的沙盘,整个人的气场在这一刻悄然改变。
他不再是一个献策的谋士,而是一位手握教鞭,准备给一群蒙童上课的宗师。
他修长的手指,拈起了那根代表着工程与钱粮的细长木杆。
“诸位殿下,我们来简单地算一笔账。”
他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与质疑。
木杆的尖端,在沙盘上轻轻一点,仿佛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按照我的方案,第一步‘以工代赈’,我们需要招募的,并非百万民夫,而是五十万精壮的流民。这个数目,足以应付所有工程。”
“我们给他们发放‘河工宝钞’,假设每人每月工钱为一贯,那么一年下来,就是六百万贯。”
“工程持续五年,我们需要支付的宝钞总额,大概是——”
江辰的语速微微放缓,目光扫过众人,然后清晰地吐出了那个数字。
“三千万贯。”
三千万贯!
这个数字,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在了所有皇子的心头。
空气中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三千万贯是什么概念?那几乎是大明朝两年,甚至接近三年的财政总收入!
这哪里是省钱?这分明是拿国库当池塘,拿银子当水,往里倾倒!
秦王朱樉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他刚要再次开口怒斥,却看到江辰那平静得有些可怕的眼神。
“殿下们别急。”
江辰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安抚,更多的却是一种智珠在握的自信。
“这只是‘支出’。”
“现在,我们再来算算‘收入’。”
他的木杆动了。
杆尖划过沙盘,指向那条用蓝色小旗精心标记出的,贯穿中原腹地的新运河航道。
“第一笔,也是最大的一笔收入,来自航运!”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力量。
“我们用不加税、不征夫的方式,修建起一座全新的内陆港口群和一条全新的运河!其规模和便利程度,将远超现在的漕运!”
“这条新运河,一旦通航,保守估计,其每年的通航货运总量,将超过百万石!”
“我们只向过往商船,收取十分之一的通航税,那一年,就是十万石粮食的纯收入!”
他顿了顿,给了众人一个消化的时间,然后抛出了换算后的结果。
“换算成银钱,便是至少一百万贯!”
一百万贯!
皇子们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了起来。这个数字,已经足以让他们心跳加速。
可这,仅仅是个开始。
江辰的木杆,又稳稳地移向了那些用绿色旗子标记出的,如同蛛网般密布的新式灌溉渠。
“第二笔收入,来自灌溉!”
“这些水渠,可以将黄河水,精准地引入两岸超过五百万亩的旱地,使其变成旱涝保收的高产水浇地!这些土地的粮食产量,至少能翻一番!”
“我们不与民争利,只向从中获益的农户,收取极其低廉的水费,一亩地一年只收一百文钱。”
“那五百万亩地,一年下来,又是五十万贯的收入!”
又是一个五十万贯!
如果说第一个百万贯让他们震惊,这第二个五十万贯,则让他们开始感到一种眩晕。
“第三笔,来自沿途新建城镇的过路费和码头税。这个数目虽然不大,但零零总总加起来,一年也能有个二三十万贯。”
江辰的声音平淡,仿佛在说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
他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清晰地倒映出皇子们那一张张已经彻底呆滞的脸庞。
他给出了最终的结论,那声音,如同天神敲响的洪钟大吕。
“也就是说,这三笔收入加起来,在工程完工之后,我们这个‘治河工程’,每年,至少能为国库,带来接近——”
“八百万贯的纯利润!”
“八……八百万贯?!”
太子朱标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他失态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大明朝一年的全部财政收入,也不过一千多万贯!
一年,八百万贯的纯利润!
这个数字,已经不是在赚钱了,这是在凭空创造一个钱庄!一个比大明国库还要富裕的钱庄!
“没错!”
江辰重重地点头,一字一顿,字字千钧。
“我们前期总计投入了三千万贯的‘河工宝钞’。但以每年八百万贯的盈利速度,我们最多,只需要四年时间,就可以还清所有的宝钞!”
“而四年之后!”
他的声音里,注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魔力,仿佛在描绘一幅天堂般的画卷。
“这个庞大的‘治河工程’,将不再是国家的负担,而是会变成一个每年都能为国库贡献数百万贯纯利的,巨大的,会自己下金蛋的聚宝盆!”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缓缓划过。
“年年!”
“岁岁!”
“无穷尽也!”
这笔账,算得太清楚了!
这笔账,也算得太诱人了!
陋室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皇子,包括一直不动声色的燕王朱棣在内,全都傻了。
他们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八百万贯”的数字在疯狂地盘旋、撞击,将他们过去所有关于治国、关于民生的认知,撞得粉碎!
他们第一次发现,原来,治理国家,还能这么“治理”!
原来,“治河”这种足以耗空国库、拖垮王朝的巨大灾难,在这个年轻人的手中,竟然真的可以变成一门,一本万利……不,是万本万利的,超级大生意!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