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婉风沉 > 第12章 潜府取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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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丝斜织,刘府高墙像一张沉默的兽口,黑瓦在夜色里泛着冷光。

周婉儿伏在檐脊,掌心被湿瓦硌得生疼,却不敢松半分。

耳畔是听风吟低而稳的呼吸,雨点打在他玄衣上,碎成细银。

二人腰间各束一根麻绳,一头系在墙外老树。

此处在李嬷嬷的图纸上被朱笔圈过——西偏门,戌末亥初,犬换班。

此刻,正是犬声沉寂的间隙。

周婉儿指了指下方,示意落位。

听风吟点头,脚尖轻点飞檐,身形掠下,雨幕被他的衣摆割开一道无声的缝。

周婉儿紧随其后,落地时膝盖微弯,缓冲了骨缝里的震痛。

泥水溅起,没入夜行靴,冰凉贴着踝骨,像一条伺机而动的蛇。

西偏门内侧,两盏风灯在风中摇晃,灯罩裂口处渗出暗红,像未干的血。

守门家奴正在门房中打盹,怀里抱着一个酒葫芦,想必他就是亲随所说的赵三。

府内静得诡异,雨声成了唯一的声响。

周婉儿贴着假山背阴处,指尖攥着那张因潮气而渐软的路线图。

夜虽暗,但借着府中四处悬挂的风灯,却依然辨得清府中祠堂、刘老相爷和大公子刘珩的院落,甚至还标注了家奴夜巡换班的时辰。

此时,已过换班时刻。

她抬手示意,听风吟俯身而来,两人呼吸交叠,几乎无声,直往大公子刘珩院落而去。

二人一路上避过了两班巡丁,却在后花园假山前失了算。

夜色太浓,周婉儿无意中碰翻一瓷罐,瓷器碎裂之声破空,引来刚从此经过的两路夜巡家奴。

家奴带獒犬而至,犬鼻一拱,狂吠声震得夜发颤。

听风吟低声:“糟糕!”。

他拉起周婉儿便跑,几只犬循声在后狂吠,眼看就要追上。

周婉儿心脏狂跳,按压不住。

跑过一道影壁,树下有口井,井余枯水。

二人探头一望,井余枯水,不禁抬头对视,同声道:“跳!”

跃入井中,井水仅没过膝盖,井壁只余寸寸青苔。

周婉儿险些跌倒,被听风吟扶住。

掌心所触,井壁竟有松动砖痕,两人对视一眼,合力抠开。

借着手折子微光,看到黑洞洞一条暗道,潮风扑面,带着久封土腥。

二人不觉一阵惊喜。

此时,井上空人声犬声纷至沓来,似乎都在围着水井打转。

不容多想,二人钻入暗道。

周婉儿在前,听风吟在后,指尖触壁,一路石砖阴冷。

约二十丈,前方出现一扇锈蚀铁门,门轴轻响,竟未锁。

门轴缺油,推开时发出一声长而尖锐的呻吟,仿佛地底幽灵的叹息。

周婉儿取出火折子,轻轻一吹,火苗窜起,方照亮了所处空间。

只见铁门后,是一条狭窄的地道,潮气扑面而来,带着陈年的霉味和铁锈味。

地道两侧的石壁上,水珠不断滴落,发出清脆的回响,像有人在暗中数着他们的脚步。

听风吟走在前,剑鞘轻敲石壁,声音沉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像某种暗号。

约莫走了百余步,地道逐渐开阔,前方出现一扇木门,门上挂着一把铜锁,锁孔里塞着铁锈。

听风吟以宝剑削断锁梁,木门“吱呀”一声向内打开,一股混合着金铁与纸墨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显然是一间密室,四壁嵌着铜灯,周婉儿用火折子点亮灯火。

密室中央,是一张乌木案几,案几上摊着一张神秘的地图,地图上标着密密麻麻的红点,每一个点都似乎代表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案几左侧,是一排木架,架上整齐码放着一只只赤金元宝,另有三件金器赫然在目。

“哇!”周婉儿低声感叹。

她不禁伸手,指尖所触,一股寒意传来,仿佛这些黄金本身带着某种不祥的诅咒。

元宝之间,夹着几卷黄纸密札,封口处朱印斑驳,赫然是刑部主事、兵部侍郎、烟波王爷,甚至太后内侍的私章。

“快看这是什么?”

听风吟闻声过来。

周婉儿展开其中一卷,墨迹未干,字里行间尽是“孝敬”“打点”“损耗”的字眼,每一笔都像一把利刃,直刺朝廷的根基。

听风吟的眉头渐渐紧皱起来:“简直令人发指!”

案几右侧,是一只檀木匣,匣盖半掩,露出一册《军饷拨给录》。

书页泛黄,却保存完好,每一页都详细记录着军队历年来以各种名目孝敬给太后的饷银数目,数额之大,令人咋舌。

周婉儿翻到最后一页,指尖一顿——那一页上,赫然写着“今岁祭祖金器,作价十五万两赤金,已转烟波王爷别院”。

字迹潦草,却带着一种迫不及待的贪婪。

她惊的张大了嘴巴:“用十五万两黄金不知能买多少金器?却仅仅买了三只,是不是傻?”她看向听风吟低声问道。

听风吟也低声道:“婉儿所言极是,此是问题关键,他们显然并不在乎金器本身价值,而在乎于金器乃皇帝御赐。”

周婉儿扭头疑惑的看向听风吟:“此话怎讲?”

听风吟默然道:“我认为,御赐之物何等尊贵,代表了皇上对老臣的眷爱,却在祭祖这样重要的时刻失窃,这颇有些打脸皇上的意味。”

周婉儿诧异道:“他们为何要这样做?有何目的?”

听风吟目光迷离:“他们的目的可能会非常惊世骇俗……”

闲聊几句,二人继续往下看。

檀木匣最底层,是一封信,火漆封口,戳着“烟波”二字。

周婉儿小心拆开,信纸上的墨迹因潮湿而微微晕染,却仍能辨出内容。

“见金器,付赤金十五万两,转运别院。事成,再议后图。慎之,慎之。”

落款,正是烟波王爷的私章,印泥鲜红,像未干的血。

周婉儿深吸一口气,将信笺、账册一一收入包袱。

包袱不小,却被这些沉甸甸的证据填的满满当当。

她抬头,目光穿过昏暗的灯火,落在听风吟身上。

“这些够吗?”

他正站在密室角落,指尖轻抚着墙上的一道裂缝,仿佛在聆听墙后的风声。

“够了。”听风吟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走吧!再停留,恐有不测。”

地道狭窄,两人不得不弯腰前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暗处的机关。

回到井底,凝神细听,上方并无任何动静。

听风吟将绳索束在腰间,一端抛上井沿,他先往上攀。

脚踩绳结,双手交替,青苔虽滑,却因绳结增加阻力,并不至于失手。

听风吟先上去,再将周婉儿拽上去。

两人贴着假山后影,避开巡丁,循原路找到绳头,翻出高墙。

刚走开不远,斜刺里突然闪出一个黑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