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暗潮与抉择
清蕴丹的药力化开，如同清泉流淌过灼烧的经脉，暂时压下了翻腾的煞气和剧烈的疼痛。蚩尤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但眉宇间那缕挥之不去的疲惫和眼底深处偶尔闪过的猩红，昭示着他远未恢复。
他缓缓睁开眼，看到轩辕正警惕地守在一旁，脸上写满了担忧。
“师兄，你感觉怎么样？”轩辕见他醒来，连忙问道。
“暂时无碍。”蚩尤声音依旧沙哑，他活动了一下依旧酸痛欲裂的手臂，挣扎着站起身，“此地不宜久留，刚才动静太大，很快就会有人过来。”
他看了一眼自己几乎被鲜血和泥浆浸透、破损不堪的衣物，以及腰间那个鼓鼓囊囊、收获颇丰的皮袋，眼神复杂。这些战利品，大半是靠那危险的力量换来的。
“师兄，你的伤…”轩辕看着他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虽然不再流血，但远未愈合。
“皮外伤，不碍事。”蚩尤打断他，从破损的衣物上扯下几条相对干净的布条，草草将几处较深的伤口用力捆紧，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疼，“走！”
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个更隐蔽的地方彻底疗伤，并思考下一步对策。虎魄的力量暴露，姜榆罔、姜菱，甚至可能还有其他人都已经察觉，这绝非好事。
两人迅速离开这片区域，向着猎场更深处潜行。一路上，果然遇到几波被之前动静吸引而来的人，其中甚至有一队羌族战士，他们看到蚩尤狼狈的模样和身上残留的淡淡煞气，都投来惊疑不定的目光，但或许是顾忌轩辕在旁，或许是感受到蚩尤身上那股尚未散尽的危险气息，并未上前阻拦。
蚩尤尽可能收敛气息，低着头，加快脚步。
终于，他们找到一处隐蔽的岩缝。蚩尤让轩辕在外警戒，自己钻了进去，立刻盘膝坐下，全力运功疗伤。
这一次，他不敢再轻易触动虎魄残片，只是默默运转师传功法，吸收着猎场中还算浓郁的天地灵气，配合清蕴丹的药效，一点点修复着受损的经脉和肉身。
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的天色逐渐暗淡下来，猎场中的厮杀声似乎也稀疏了一些，但偶尔响起的凄厉惨叫预示着黑夜的降临并未带来和平，反而可能隐藏着更多危险。
轩辕守在岩缝外，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心中却波澜起伏。他回想起沼泽边蚩尤那疯狂而强大的模样，那冲天的凶煞之气让他感到陌生甚至恐惧。那不是他认识的蚩尤师兄。师兄虽然好战，却从不嗜杀，更不会拥有那种污秽邪恶的力量。
“那到底是什么…”轩辕握紧了拳头，忧心忡忡。
岩缝内，蚩尤的疗伤到了关键时刻。大部分煞气被暂时压制，伤势也稳定下来。但府海中那枚黑铁片，在沉寂了一段时间后，似乎因为吸收了大量的血气（来自沼泽巨鳄和之前狩猎的府兽）而又开始微微震颤，传递出一种“饥饿”与“不满”的情绪。它渴望更多、更精纯的能量，对蚩尤此刻缓慢吸收灵气的行为似乎极为不屑。
一丝丝更加隐晦、却更为精纯的凶煞之气开始从残片中丝丝缕缕地渗出，试图再次侵蚀他的心神，诱惑他去杀戮，去吞噬。
蚩尤额头渗出冷汗，全力抵抗着这股诱惑，心神如同在走钢丝。他知道，一旦再次放纵，可能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就在他心神激荡，几乎难以维持之际，怀中的那枚清心玉再次散发出微凉的触感，楠希温柔的笑脸和师父告诫的话语在脑海中闪过。
“不！我不能被它控制！”蚩尤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强行将那蠢蠢欲动的凶念压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力量必须获取，但绝不能成为力量的奴隶！
他改变了策略，不再纯粹抗拒，而是尝试引导。他分出一部分心神，小心翼翼地牵引着那丝丝缕缕溢出的凶煞之气，并非用于攻击或提升，而是将其导入肉身受伤最严重的部位。
嗤嗤…
煞气所过之处，经脉传来针扎般的刺痛，但也带来一种诡异的活力，伤势的愈合速度竟然加快了不少，只是愈合后的经脉似乎变得更加坚韧，却也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暗色。
“以毒攻毒？还是饮鸩止渴？”蚩尤心中苦笑，但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办法。既能利用这部分力量，又能避免心神被大规模侵蚀。
就在他专注于体内拉锯之时，岩缝外传来了轩辕压低的声音：“师兄，有人靠近！是…是黎权他们！”
蚩尤猛地睁开眼，眼中寒光一闪。
果然，很快外面就传来了黎权那令人厌恶的声音：“哟，这不是我们黎族的大英雄吗？怎么躲在这老鼠洞里疗伤啊？听说你刚才大显神威，连丹府境的府兽都敢硬撼，真是让人佩服啊！”
话音未落，黎权带着他的三个跟班，已经出现在了岩缝口，正好堵住了出路。黎权脸上带着戏谑和毫不掩饰的恶意，目光扫过洞内盘坐的蚩尤，尤其是在他染血的衣衫和腰间的皮袋上停留了片刻。
轩辕挡在岩缝前，沉声道：“黎权，你想干什么？师兄需要休息！”
“休息？”黎权嗤笑一声，“我看是快不行了吧？刚才那邪门的力量反噬不好受吧？啧啧，为了点成绩，连这种力量都敢用，真是给我们黎族丢人！”
他上前一步，逼近轩辕：“轩辕，我劝你让开。这家伙来历不明，力量邪门，刚才大家都看见了！为了黎族的声誉，也为了安全起见，我得‘请’他回去，让大祭司和族长好好检查检查！”
他身后的三个跟班也配合地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隐隐将轩辕围住。他们显然认为蚩尤重伤在身，轩辕一人不足为惧，正是抢夺战利品并趁机除掉这个眼中钉的绝佳机会！
岩缝内，蚩尤缓缓站起身。他虽然伤势未愈，但经过刚才的调息和煞气“炼体”，已经恢复了一些行动力。他看着洞外嚣张的黎权，眼神冰冷彻骨。
体内的凶刃似乎感应到了外面的敌意和杀机，再次兴奋地嗡鸣起来，诱惑着他出去撕碎那些挑衅者。
蚩尤深吸一口气，压下了那股冲动。他整理了一下破损的衣物，将那个装满耳朵的皮袋系得更紧了一些，然后，一步步走出了岩缝。
他的身影出现在昏暗的光线下，浑身血迹斑斑，脸色苍白，但腰背挺得笔直，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疯狂，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令人心悸的冰冷和平静。
“黎权，”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你想要我的战利品？”
黎权被他的眼神看得心头一突，但仗着人多和对方重伤，强自镇定道：“是又怎么样？你这种靠邪术得来的东西，本就该上交！”
“邪术？”蚩尤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你大可亲自来拿。”
他向前踏出一步，周身那原本收敛的气息骤然放开了一丝！虽然灵力虚浮，伤势沉重，但那股历经血战、尤其是与丹府境巨鳄搏杀后残留的惨烈煞气和无形威压，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
黎权和他身后的三个跟班脸色瞬间一变，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仿佛被无形的凶兽盯上，脊背发凉！
他们这才真正意识到，即使眼前这人重伤至此，也绝非他们可以随意拿捏的！那是真正从死亡边缘爬回来的人才能拥有的气势！
蚩尤目光扫过他们，最终定格在黎权那张惊疑不定的脸上，缓缓吐出两个字：
“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