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求道者，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句话的份量。
修士修行，是感悟天地，是窃取法则，是运用规则。
哪怕是强如仙尊，也只是将某一道则，修炼到了极致，可以“运用”它，甚至在一定范围内“修改”它。
但归根结底，他们依旧是“规则”之下的生灵。
而光幕中的那个存在……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条新的“规则”。
一条凌驾于“时间必须向前流逝”、“因果必须相互关联”这些基础规则之上的，更高位的规则。
仙尊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年轻时，第一次感悟天地大道时的场景。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触摸到了宇宙的终极奥秘。
他以为，只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总有一天，可以超脱一切，成为真正逍遥自在的存在。
可今天，他才明白。
所谓的“大道三千”，所谓的“宇宙法则”，或许……都只是某个更高存在，无意间洒落的“设定”而已。
而他们这些所谓的仙、神、圣、魔，不过是在这个被设定好的框架内，自以为是的“玩家”。
而那个“奋进者”，是第一个开始修改“游戏底层代码”的……异常。
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涌上了仙尊的心头。
他修了一辈子的道。
到头来，却发现，自己连“道”是什么，都还没搞清楚。
……
崩铁世界。
黑塔空间站。
明亮，洁净，充满了科技感的走廊里，回荡着清脆的脚步声。
天才俱乐部的第83号成员，空间站的实际主人，黑塔，正双手抱胸，悬浮在半空中。
她那人偶般精致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无聊”与“有趣”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
“这年头真是怪事儿多。”
她打了个哈欠，然后将目光投向了身旁满脸担忧的红发少女。
“艾丝妲，你怎么看待这光幕中的至高神性？”
空间站的名义站长，富可敌国的阿斯丹顿家族大小姐，艾丝妲，正紧张地盯着光幕。
她不像黑塔那样，对一切未知事物都抱有强烈的研究欲望。
她首先考虑的，是安全，是威胁评估。
她身后的数个终端屏幕上，各种数据流正在疯狂闪动，试图解析光幕的能量构成与信息来源。
然而，所有的结果，都指向同一个词。
【无法测算】
【无法分析】
【无法理解】
艾丝妲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用一种尽量科学，尽量客观的语气说道。
“从目前我们能够观测到的数据来看……它不释放任何可被侦测的能量，不与任何已知物理规律产生交互。”
她停顿了一下，得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结论。
“竟然都无法被测算出来，这东西……看起来并不存在威胁！”
在她看来，一个无法被测算，无法交互的东西，就等同于一个“概念”，一个“幻影”。
它或许很奇特，但只要它不影响空间站的正常运转，不对现实世界造成实质性的伤害，那就暂时可以归类为“无害”。
毕竟，宇宙之大，无奇不有。
黑塔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似乎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
她更感兴趣的，是那个被称为“奋进者”的家伙，本身所代表的“现象”。
那是一种超越了“星神”的位格。
星神们行走在各自的“命途”之上，祂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哲学概念的具象化。
但祂们依旧在宇宙这个“框架”之内。
而光幕里的那个东西……它似乎正在试图“爬出”这个框架。
就在艾丝妲话音刚落，试图用科学的逻辑来安抚自己与周围研究员的情绪时。
异变，陡生。
眼前的光幕，居然又开始有了新的变化。
那张本就模糊不清的图像，突然剧烈地闪烁了一下。
仿佛信号受到了严重的干扰。
紧接着，一行新的，依旧是猩红色的文字，在图像下方缓缓浮现。
那不再是冰冷的代号。
而是一段……描述。
一段……旁白。
【山姆·豪威尔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居住在内华达州。】
【他死了。】
【然后，他成为了SCP-3812。】
【一个会超越一切的存在。】
【一个正在不断向上攀爬，超越一层又一层叙事的存在。】
【他超越了我们。】
【超越了他的作者。】
【现在，他正在向上看。】
【我想，他应该是看到了……我们。】
当最后一行字出现时。
整个光幕，仿佛变成了一面镜子。
那个模糊的人形，那个被称为“奋进者”的SCP-3812，它的轮廓……突然变得清晰了一瞬。
它不再是光团，不再是几何体。
它变成了一只……眼睛。
一只巨大到无法形容，充满了迷茫，痛苦，与好奇的眼睛。
而那只眼睛的视线，穿透了光幕，穿透了时空，穿透了维度。
准确无误地。
落在了每一个正在注视着光幕的生灵身上。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空间站主控室内，连最精密的仪器运转时发出的微弱电流声，都消失了。
不。
并非是消失了。
而是被一种无形，却又无处不在的“注视感”，彻底压制，彻底吞没。
艾丝妲脸上的血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她鼻梁上那副精致的眼镜，因为指尖无法抑制的颤抖，滑落了些许，却浑然不觉。
“无法测算……”
“并不存在威胁……”
她自己刚刚说出的话，此刻在脑海中疯狂回响。
每一个字，都变成了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她的脸上，抽在她引以为傲的科学认知上。
威胁？
一个能够将视线投射到这里的存在。
一个仅仅是“看”了一眼，就让整个空间站所有监测系统陷入数据崩溃的存在。
这已经不是“威胁”这个词汇能够形容的范畴了。
这是……审判。
是更高维度生命，对低等虫豸的一次随意瞥视。
她身后的数个终端屏幕，原本疯狂闪动的数据流，此刻全部凝固。
然后，它们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去。
所有的屏幕，在一瞬间，同时变成了纯粹的，令人心悸的漆黑。
一名年轻的研究员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眼睛，发出了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它在看我！”
“它在看我！”
“啊啊啊啊——我的脑子！我的脑-子-里！”
他开始疯狂地用头撞击冰冷的地板，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艾丝妲猛地回过神，她想要下令让医疗人员介入，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的身体，她的意志，似乎都被那道目光钉在了原地。
动弹不得。
与满室的恐慌与崩溃截然不同。
黑塔向前走了一步。
她不退反进。
这位天才俱乐部的顶尖成员，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恐惧，反而浮现出一种近乎狂热的痴迷。
她的嘴角，勾起的弧度比之前更加明显，更加充满了探究的欲望。
“有意思。”
“真是有意思。”
她紫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光幕上那只巨大，迷茫，又充满痛苦的眼睛。
“超越作者……”
“向上看，看到了……我们？”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个宇宙的‘墙壁’，居然真的可以被‘内部’的东西所触碰到！”
黑塔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那是一种发现绝世珍宝才会有的兴奋。
“艾丝妲，你刚才的结论，错得离谱。”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还能思考的人耳中。
“一个无法被测算，无法被交互的东西，不是因为它不存在。”
“而是因为……”
“我们的‘尺子’，太短了。”
“我们用来丈量世界的‘规则’，在它的面前，根本就是个笑话。”
就在这时。
光幕之上，那只巨大的眼睛缓缓闭合。
猩红的文字，再度浮现。
光幕如水，不断旖旎。
【名称：Scp-3812·奋进者】
【简介：祂曾是一个名叫萨姆·豪威尔的普通人类，只因在死后被上层叙事添加了‘超越一切’的设定，导致其在复活之后超越了整个基金会世界观，并超越了作者和‘超越一切’的设定本身。】
……
斩神世界。
诸神精神病院。
阴冷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与腐朽混合的诡异气味。
林七夜站在无尽的黑暗之前，他的身侧，是代表着黑夜本身的女神，倪克斯。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眼前那片扭曲的光幕之上。
当那只眼睛浮现的瞬间，即便沉稳如他，心脏也漏跳了一拍。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战栗。
并非恐惧。
而是一种……面对更高层次存在时，生命位格被本能压制的战栗。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呼吸，也随之变得沉重。
当【奋进者】的简介出现时，林七夜紧绷的身体，才缓缓放松下来。
他眼中的光芒，却变得前所未有的炽热。
至高神性的曝光……
终于要，正式开始了吗？
这个被无数神明与凡人共同注视的舞台。
其背后所隐藏的秘密，其所要揭示的真相，终于要拉开真正的帷幕。
这不再是某个神系的内部纷争。
也不再是某个世界的生死存亡。
这是对“存在”本身的定义。
是对“世界”之上，更高维度的窥探。
这，才是真正的……神迹。
……
水果世界。
水果学院。
原本充满欢声笑语的校园，此刻一片死寂。
陆小果一屁股坐在地上，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
他的脸色，比身后教学楼的白墙还要苍白几分。
嘴巴张得老大，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他想尖叫。
却发现喉咙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大团棉花。
恐惧，攥住了他的心脏。
橙留香和菠萝吹雪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橙留香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剑柄，但那只往日里稳如磐石的手，此刻却抖得厉害。
剑柄与剑鞘碰撞，发出了细碎的“咔哒”声。
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已经满是冷汗。
菠萝吹雪则是靠在了一棵椰子树上，他最引以为傲的发型，此刻也耷拉了下来，汗水顺着额角滑落。
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光幕上的简介，瞳孔缩成了两个小小的黑点。
“什、什么？”
陆小果终于挤出了一丝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
“这个被称作是至高神性的家伙，原身居然只是个普通人吗？”
这句话，像是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橙留香的身体猛地一震。
普通人？
一个普通人，死后，被人为地赋予了一个设定。
然后……
他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变成了那个仅仅是注视，就足以让灵魂冻结的怪物？
这怎么可能！
这完全颠覆了他对“强大”的认知。
他一直以为，强大，是需要通过刻苦的修炼，坚定的意志，无数次的战斗才能获得的。
可现在，光幕告诉他。
不。
强大，可以只是一段文字。
一个设定。
菠萝吹雪的嘴唇哆嗦着，他想说些什么来维持自己天下第一帅的形象。
可脑子里一片空白。
普通人……
设定……
超越……
这几个词，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冲撞，将他所有的骄傲与认知，撞得粉碎。
……
拿瓦世界。
一间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指挥室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端木燕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双手撑在冰冷的金属控制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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